万里无云，月明星稀。

缺了个角的玉盘肆意地泼洒着银亮的月光，辉光倾泻在“百里未明”和徐夕身上，仿佛给他们披上一层薄纱，在内力的加持下，可以清晰地看清彼此的每一个细微举动。

在“百里未明”搁下“狠话”之后，徐夕眼睑微颤，本来紧紧抿着的双唇，更是直接成了一条直线。两人之间，陷入一种诡异的氛围。

良久，徐夕才缓缓地开口说道:“有的时候，糊涂是一种幸福。”

林万一学着元辰子的姿态，露出一副淡然的样子，平淡而有力地回道:“你这句话的确有点道理，可是我更喜欢有选择的人生，而不是被莫名其妙地蒙在鼓里。”

徐夕问道:“……哪怕知道以后会后悔？”

林万一回道:“我不会因为知道秘密而后悔。让别人决定我的人生，懵懵懂懂地过完这一辈子，我才会后悔！”

——这倒是真的，不是装出来的。

因为系统设置了一个“偏离值”，林万一有空的时候，不得不硬着头皮翻看百里未明的记忆，试试能不能学着演员那样入戏，几年过去，他多多少少对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更添了几分了解。

有时候，他总有种感觉，百里未明这个人看着跟他很不一样，但在某些地方，其实又有点相像。或者说，百里未明有点像将某些情绪放大的他。

林万一不是专业演员，连cosplay都没有玩过，一上来就让他“扮演”好某个角色，并且不允许被发现问题，这简直就是刁难人。

一开始林万一的确气得跳脚，如果不是捉不住系统，他还琢磨过要不跟对方同归于尽试试。但是当他尝试几遍后，却又发现，“扮演”另一个人好像没有原本想象中的那么难。这里面深层的原因，肯定不是他是个有天赋有潜力的实力派演员，而是百里未明跟他本人有相似的地方。

其实这些年下来，他遇到有想不透的地方，全都按照自己的个性来，破罐子破摔，系统要加他偏离值就让ta去加吧！结果，至今为止依然只有5%的偏离值证明，他的“扮演”问题不大——他也考虑过，这里头或许有系统放水的原因，以后就不好说了。

总而言之，此刻他对徐夕说的这番话，百里未明有可能是这么认为的，但归根结底，就是林万一本人的确是这样的价值观。

而徐夕听到这番话，竟然难得地笑了起来——笑得带着点讽刺意味也是个笑啊！那张本来就蛮好看的脸，配上唇边的弧度，那股清冷霎时间消失不见，整个人变得有些许邪气——这个变化只维持了不到一秒，如果不是林万一一直盯着，还发现不了。

很快，徐夕就变回原本那副平平淡淡的模样，只是低了低头，而且眉头稍微一皱，好像是在思索什么难以决定的难题。

见此，林万一决定以退为进:“……既然你还是不想说，我也没有立场逼迫你。那么，今天晚上，就当我们没见过面，之后该怎样就怎样。”比方说，试试“利用”洪武门的势力，看看能不能查出些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猜到“百里未明”的小心思，徐夕抬起头盯着眼前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的武林盟主，最终还是给出了回应:“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林万一眨眨眼，问道:“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也想知道，你最近听说过的关于我的事，是什么？”

徐夕一顿，而后回道:“你如今已是天下第八。”

林万一“哦”的一声:“既然如此，你定是知道，我暂时坐稳了武林盟主的位置。新官上任还三把火呢，我就不能干点实事吗？比方说灭门案、灭门案和灭门案——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有个朋友也因此被害，而且这位朋友所在的门派，似乎也是在西北这边？”

徐夕刚刚松下的眉头再次紧蹙:“你来西北是为了查灭门案？”

“不错。”林万一毫不迟疑地肯定了，并紧紧盯着徐夕，仔细观察的神情变化，

“我还记得，你想要找那‘人屠’之后，恰好我最近得知，人屠之后只剩下一对兄妹，而其中的‘妹妹’已然不在人世，只剩下‘哥哥’，不知藏身何处。

“最关键的是，灭门案似是与血魔功有关。已知当年燕山盗的大头领肖规是血魔余孽，但人屠本身同样的血魔，那么，造成灭门惨案的幕后黑手，其魔功到底来自何方？”

果然，徐夕神色微变，露出惊讶的表情:“你究竟知道多少？”

——这话我还想问你呢！

林万一暗自腹诽着，而后正色道:“没多少，暂时只知道我娘叫百里青兰，有个哥哥叫百里青竹，他们都是百里人屠唯一的后人，而我家老爹，似乎跟百里青竹有什么矛盾。此外百里人屠当年就是靠血魔功起家的，灭门案背后藏着个神秘组织，里面也人手一份血魔功。”

顿了顿，林万一又道:“当然，我还从藏书里翻出，只有南疆蛊师会炼制的血蛊，貌似也跟血魔功有关……”

徐夕的神情变得有些严肃，看着仿佛将一切全盘托出的“百里未明”，眼底的“怀疑”一闪而过。凉风习习，吹动了两人的长袖，却没能带走那份凝重。

“……百里青竹亦在此处。”

“什么？”林万一微微一怔。

徐夕道:“我一直追寻着他，如今他应该也在附近，只是他敛息之术太过高明，我无法找到他的具体位置。”

看着“百里未明”因自己的话而皱起双眉，徐夕不知为何，语气中带着点让人捉摸不透的情绪:“因此，我希望你尽早离去。我无法预料，对于你的存在，百里青竹究竟是一个什么态度。”

“难不成……他还想杀了我？”想到徐正齐托元辰子转交给“百里未明”的那封信，林万一头都大了，可偏偏嘴上却不肯认怂，“他要真找上来我倒觉得是件好事——我更想问问他，杀害我爹的凶手，到底是不是他！”

万万没想到，林万一刚说完，徐夕突然变了脸色，而在前者茫然之际，忽然传来一阵男声:“如今我便在此地，你欲如何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