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悦，你还是老问题。”

梁敬拿着剧本走了过来，“你面对杨海川总有一种心虚、小心翼翼的感觉，眼神不够直接大胆，抚摸他的动作也略显生疏。你想想你写了五页人物小传里的乔音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性格大方，思想前卫，就算她是带着目的接近杨海川的，但是她骨子里的本质是不会变的，她主动追求一个男人，绝不是你现在表现出来的怯懦、小家子气。”

“对不起，导演，我知道了。”姜悦鞠躬道歉，“可以休息十分钟让我找找感觉吗？”

“行吧，好好调整一下。”梁敬转身朝监视器走去，“大家原地休息十分钟。”

周围的工作人员原地解散了，休息的休息，去洗手间的去洗手间。

姜悦看着散去的人群，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还好吗？”旁边的顾忱问她。

她习惯性的想说还好，但看到男人关切的眼神后，脱口而出自己内心真实的感受，“不太好。”

“要不我去跟导演说今天先收工，明天再继续。”

“不用，我已经耽误大家太多时间了，我自己一个人待会儿可能就好了。”

顾忱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姜悦拒绝了姚嘉的陪同，一个人离开了拍摄现场，下楼在路边的台阶上坐着。

现在已经晚上九点多了，街上行人渐渐稀少。

按照原计划应该早就可以收工了，却因为她迟迟找不到状态的拖到现在，所有工作人员都已经疲惫不堪，却也不敢表达什么，只能按照梁敬的要求原地休息，等待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来的收工。

她说要一个人待着找状态，可现在脑子却只有对大家的愧疚，以及对自己演技的质疑。

她的心态一点点逼近崩溃。

她知道这样不行，状态只会越来越糟糕，但她却找不到任何改变的办法。

偷偷跟着她出来的顾忱就倚在身后的墙角，紧锁着眉头注视着她，眸中同样是一团化不开的浓雾。

他习惯性的从口袋里掏出烟，叼了一根在嘴里想点燃，看到姜悦抱着膝盖将头埋了下去，他又把烟放回了烟盒，揣回口袋。

在这场戏之前，虽然姜悦总是出现这样那样的问，但经过梁敬反复的打磨和引导，还是能够达到梁敬需要的标准，但晚上这场亲密戏，她明显力不从心，她越是想要好好演，演得越糟糕。

顾忱大概猜到了原因。

刚刚拍摄的时候，姜悦摸着他的手，向他靠近，去亲他的时候，他也有一瞬间的走神，他仿佛看到了很久以前的一个晚上，她喝醉了，借着酒意去楼他的脖颈，去亲他的唇。

那时候，姜悦的眼里是有火花的，炙热而大胆，爱意明明白白。

他以为，他会重新看到那个晚上的姜悦。

然而，她靠近他的时候，眼神里没有光了，只有极力隐藏的胆怯，和小心。

在这之前，他每每回忆起那个推开她的晚上，他就想抽自己耳光，他觉得姜悦始终不肯答应他的追求是应该的，他确实应该花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弥补那个晚上对她造成的伤害。

但他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行为给她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

她才会在遇到类似的事时变得害怕、胆怯。

顾忱也从新人演员过来的，也在演戏的过程中遇到过这样那样的问题，有的或许很好解决，有的却在短时间内毫无办法。

他不知道姜悦是怎样去调整心态的，也不知道她能不能调整好，但他知道自己责任重大。

十分钟后，他们一前一后回到棚内。

化妆师上来重新给他们补了下妆，拍摄重新开始。

这场戏里，杨海川依然处于被动状态，后续是乔音亲上他的唇以后，他愣了几秒，恢复了理智后迅速将乔音推开。

可拍摄中，当姜悦伸手覆盖上他的手，向他靠近，去亲吻他的唇时，他突然就不按剧情去走了，直接抬手捧着姜悦的脸，化被动为主动，直接张嘴含住了她的唇，大胆而热烈的去吻她，表情也不再是杨海川该有的呆愣、茫然，变得霸道又直接，眼眸半阖着，目光落在面前女人惊讶的脸上，眼中满是疼惜。

周围的工作人员都懵了，面面相觑着，也不敢说话。

梁敬坐在监视器前看着画面里吻得难舍难分的两个人。

按照剧本走向，他早该喊“卡”了，但他却没有，耐心地看了半分钟，才迟迟喊了一声“卡”。

画面中的人却没有要分开的意思，顾忱像饥渴了很久突然被放出来的野兽，不断的在姜悦唇上索取。

姜悦从他捧上自己脸的时候就知道了不对劲，但是导演没喊“卡”，她也不敢有什么举动，只能任面前的男人吻着自己，直到听到了梁敬的声音，才撑着男人结实的胸膛用力将他推开。

安静的现场瞬间响起细小的议论声，几个年轻小姑娘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火热吻戏偷偷红了脸。

姜悦被他吻得几乎缺氧，撑着桌沿微微喘气。

顾忱倒是没什么太大反应，低垂着眼眸看着她，“对不起。”

姜悦抬眸，眼里满是质问地看着他。

“对不起。”

他又说了一遍，语气诚恳。

他深邃的眸光凝望着姜悦，瞳孔的颜色很深，像一汪潭水，幽深不见底，似有说不尽的话。

姜悦隐隐感觉，这声对不起，似乎不是对现在的自己说的。

而是对一年多以前，被他嫌弃的那个姜悦说的。

她突然理解了，顾忱为什么会突然不按剧情演，当着他么多人的面这么热烈的亲吻她。

他要亲的，也是一年多前的那个被推开的姜悦吧。

姜悦从看到这场戏的内容开始，就一直处在忧虑中，因为这场戏和当初她主动吻顾忱的那个晚上太像了，一样大胆直白的表达爱，一样被推开。

她担心自己会被那个晚上的事影响。

事实上也确实被影响了。

顾忱看出来了。

所以他借用杨海川的身份，深情地亲吻了那个晚上的姜悦。

姜悦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怪顾忱，也不知道周围的人是怎么看待他们刚刚旁若无人的亲吻。

“今天先收工吧！”梁敬的声音拉回她心里所有复杂的思绪。

周围的工作人员也顾不上吃瓜了，各自忙碌起来，准备收工。

折腾到这么晚，最终还是没拍完。

姜悦再一次被愧疚包裹。

她看向迎面走来的梁敬，又一次鞠躬道歉：“对不起，梁导，又耽误拍摄进程了。”

梁敬看了一眼旁边的顾忱，语气是近几天来难得的温和：“这次跟你没关系，要耽误也是你搭档耽误的。”

顾忱立刻跟着道歉：“抱歉导演，刚刚状态不对。”

“你那是状态不对吗？”梁敬哼了一声，直接点破了他，“你是状态太好了，直接演到后期床戏上去了，希望到时候拍摄的时候你能保持住这个状态。”

“一定不会让您失望。”顾忱笑着道。

梁敬不再说他什么，瞅了眼周围正在忙碌的大家，又看向姜悦，声音也低了下来，“姜悦，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

因为他刚刚那句床戏而走神的姜悦，思绪瞬间回笼，她下意识地看了顾忱一眼，不自然地垂下眼眸，“嗯。”

梁敬理解地点点头，“体验生活对演员来说很重要，爱情也需要体验，有合适的人就谈个恋爱吧，对你今后演戏会有很大帮助的。”

姜悦交握在身前的双手无意识的握紧，她抿了抿唇小声道：“我知道了，谢谢导演。”

“你今天这样的状态短时间内也调整不过来，明天先休息一天吧，放松放松，自己看看影视剧也行，出去观察小情侣也行，你自己想办法找找谈恋爱的感觉，明天我先拍其他角色的戏份。”

“对不起，导演。”姜悦又道歉。

“没事，放轻松点，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了。”梁敬看了眼时间，“今天也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谢谢导演。”姜悦说。

“梁导辛苦了。”顾忱也跟着说。

梁敬走后，顾忱转头看着姜悦，这才认真的对那个吻道歉：“对不起啊，刚刚没吓到你吧？”

姜悦盯着他，答非所问道：“你喝酒了？”

顾忱愣了愣，“没有，我很清醒。”

“清醒的话，下次注意自己的言行，我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当小丑。”姜悦说完直接走了。

顾忱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忽然弯了起来，“我知道了，谢谢姜老师大人不记小人过。”

姜悦没理他，和姚嘉一起走出摄影棚。

周围还在忙着收设备的工作人员们听到声音后，偷偷看了他一眼，又互相望了望，谁也没敢说话，继续忙碌着。

出了摄影棚，刚刚吃了大瓜的姚嘉紧跟在姜悦身后，见旁边没人了才忍不住问：“刚刚顾忱怎么回事儿啊？剧本上不是说他要推开你吗？他怎么反而抱着你亲起来了呢？你知不知道我们在旁边看着都懵了。”

“我哪知道他怎么回事儿。”姜悦兀自朝前走着。

“他绝对喜欢你，我敢对天发誓。”姚嘉认真地说：“不过他既然喜欢你为什么不追你呢？反而利用演戏占你便宜。我作为CP粉兼你的助理，一时间不知道是应该快乐的嗑糖，还是严肃的谴责他一下。”

“你不是我和温亦豪的CP粉吗？什么时候又嗑起我跟他了？”

“嗑CP这东西哪有这么绝对的，我是佛系嗑糖，谁有糖我就嗑谁，不过今天的糖分绝对爆表，我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嗑你和其他人的了。”

她们到了楼下，上了回宾馆的车。

司机还没来，姜悦犹豫着问姚嘉：“刚刚的场面是不是……”

她想了想，还是找不到合适的用词，便直接道：“刚刚顾忱亲我的时候，那么多人看着，你觉得他们会不会多想？”

“多想什么？顾忱对你有意思？”

姜悦垂下眼眸，轻轻“嗯”了一声。

“那还用说吗？”姚嘉直接来劲了，“顾忱是谁啊？大名鼎鼎的影帝诶，出道这几年拿了多少个影帝啊？专业程度岂是一般演员可以企及的，像刚刚那种不按剧本来自己随便发挥的失误，一般普通演员都不会犯，他会犯吗？明显就是故意亲你的。”

“还有啊，我听小雅他们说过，他们上一次合作《如期而至》的时候，顾忱在戏下不管是和女主角程远兮，还是演女二的那个演员都保持着距离，哪怕拍亲热戏，只要导演一喊卡立刻分开，就跟普通同事似的，对你却完全不一样。”

“这几天的暧昧戏，他们私底下都在说顾忱对你有意思了，刚刚再来这么一出，他喜欢你这件事基本上坐实了。”

姜悦耳朵听她说着，脑袋却在走神。

姚嘉分析完顾忱喜欢她的铁证以后，又一脸兴奋地靠近她，“悦悦，可以分享一下和影帝接吻的感觉吗？有没有那种脑袋里面炸开烟火，或者□□焚身的感觉？”

姜悦被她露骨的用词惊到了，故作惊恐地看着她，“你是不是小说看多了？还□□焚身，要不你去找他试试看。”

“我可不敢，我怕你打我。”姚嘉抿着唇笑。

“我干嘛打你啊？跟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你也喜欢他啊！”

一直努力隐藏的心思被戳破，姜悦瞬间愣住。

沉默了须臾，她快速调整好心态，故作随意地问道：“你从哪里看出来我喜欢他的？”

“从你脸上。”姚嘉说：“这几天你因为拍戏老被卡，你已经连续好几天无精打采，也不理我了，我说笑话逗你开心都没反应，我都要跟着抑郁了。可是从刚刚收工以后，你整个人就活过来，不仅重新跟我聊天开玩笑了，还开始怼我了。”

“还有啊，从刚刚到现在，你脸上就一直挂着可疑的笑容，额头上也明晃晃地写着‘正在恋爱中’五个大字，而这一切都是从顾忱当众亲了你以后开始的，你不是喜欢他是什么？”

姜悦又一次陷入沉思。

她刚刚真的有露出姚嘉说的可疑的笑容吗？

她拼命隐藏的喜欢已经这么明显了吗？

不过说真的，她此刻的心情确实好了很多，这几天一直压在她心里的顾虑也暂时退散了。顾忱那个突如其来的吻，以及那句迟到的对不起，好像已经掀开了她对那晚的执念。www.九九^九)xs(.co^m

她心里甚至有产生了一丝丝难以言喻的雀跃。

姚嘉看着她的表情，一脸期待地说：“悦悦，要不你就和顾忱谈恋爱吧，毕竟你们互相喜欢，两情相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