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空了。

安凉现在才觉得没有奶奶的家里，空荡的不像家。

堂屋摆着奶奶的照片，那是很久以前。

安凉的妈妈带着老太太拍的照片，也是奶奶生前最后一张照片。

奶奶笑着，看不见眼睛，牙齿还有很多。

奶奶入土已经过去一个多星期。

安凉难过，也明白要走的终归要走。

拦不住，留不住。

两个多月的休学，安凉的学习并没有落下多少，她可以回学校继续上课。

可她不愿。

言镇太小了。

小的你做什么事好像都有眼睛在看你。

方华是谁？

安凉是谁？

月考第一和月考前十。

你知道吗？方华这两个月一直住在安凉家里。

你知道吗？搞不好安凉也是那样，不敢来学校了。

你知道吗？

我听说。

我看见。

时间久了，就连村子里的人也开始说。

我记得安家好像就安凉一个丫头吧？那男孩是谁啊？

谁知道呢？老太太死的时候，我就看他忙里忙外，跟自己家似的。

不会是那丫头的男人吧？

安凉才多大，那小子也不大吧？

哎哟。现在的年轻人，没爹没娘的，谁管的住呢？

说不定老太太就是气死的。

嘘。别乱说。

说说，犯法吗？

你不知道，这丫头生下来爸爸死了，十来岁妈妈死了，这下奶奶也死了。说不定就是克人的命，谁沾上谁倒霉……

……

方华收拾着东西。

“安凉，这些东西要不别带了？等去了城里，重新买吧。”

“方华，他们说你，你不生气吗？”

方华笑着。

“嘴在别人脸上，他们想说，我还能关上他们的嘴吗？生气的话？倒是听见他们说你，我就很生气。”

“不说这个了，你到了城里就和童湘住在一起，学校的事我来安排。不过，这个学期快结束了，插班的话上不上无所谓，落下的学习我和顾北都可以帮你。”

“安凉，奶奶的照片你还带吗？”

安凉摇了头。

“不带了，毕竟不是自己家，带着照片人家会不高兴的。”

“也对。你再看看有什么忘记的，我去把车子擦一下。”

安凉坐在屋里，只是发呆。

这里已经没有什么要带的了。

半个小时后，方华洗好了摩托车，把行李稳稳的栓在了车后架上。

“安凉，走吧。”

安凉关门，上了锁。

当摩托车远离了村子，有人看见，有人议论。

安凉在想。

言镇，再见。

……

她从小生在这里。

爸爸死的早。

小时候是别人嘴里没有爸爸的孩子。

妈妈出车祸死了。

她就成了别人嘴里没爹没妈的孩子。

奶奶死了。

她就成了克星，专克家人。

言镇好小。

像是一个笼子，关着你，看着你。

你不能错，你错了，千夫所指。

谢玲错了。

所以谢玲用自己的方式解脱了。

安凉觉得谢玲好傻，傻的可怜。

自杀，是愚蠢的。

为什么连死的勇气都有？却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

活着比死更难吗？

活在别人眼里真的很难。

你要好。

你不能错。

你要比别人出色。

你要顺从。

你要听话。

你要成为骄傲。

活着不难，活成别人眼里的角色太难。

安凉庆幸，自己要离开这个笼子了。

可是，她不知道，新的地方会不会也是个笼子，比言镇更大一些？

她不止晕车，更害怕车。

她亲眼看着妈妈死在自己的眼前，被压在车子下面，血肉模糊。

她忘不了妈妈看她的眼神。

所以她害怕坐车，害怕自己坐在那个封闭的车厢了。

她紧张，害怕，无助，想要逃。

二零零三年，一月八号。

安凉离开了这个待了十七年的地方。

……

天气真的好冷。

安凉坐在方华背后，已经习惯了，抱着方华的腰，趴在他的背上。

“安凉，冷吧？要不了多久就到了。”

“嗯。在你身后没觉得多冷，倒是你也没穿件厚衣服。”

“我啊？有你陪着，暖和着呢。”

安凉觉得自己很幸运，在最无助的时候方华在自己的身边，她的心早就融化了。

“方华，我喜欢你。”

风有些大。

“安凉，你说什么？”

“我喜欢你。”

安凉凑近方华，说着她心底的话。

我喜欢你。

是安静的。

我喜欢你。

是真挚的。

我喜欢你。

是注定的。

我喜欢你。

你像是寒冬里得暖阳给我温暖。

我喜欢你。

我想进入你的世界里学着懂你。

我喜欢你。

我想和你在一起。

我喜欢你。

我愿意改变我自己。

我喜欢你。

不惜弄丢自己。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

方华疯了，开心的疯了。

停了车。

抓着安凉的手。

“安凉，真的吗？你说的是真的吗？”

“真的，方华，我喜欢你。”

方华紧紧抱着眼前的女孩，这一刻仿佛释放了将近四年的爱恋，紧紧拥抱着，不愿放手。

“安凉，谢谢你。谢谢你出现在我的世界里。我喜欢你，每时每刻都在想着你，我想着你的笑，想着你的一切。安凉，我想陪着你，谢谢给我机会。”

方华的心跳很快，即便隔着冬衣，还是如同鼓声响在他的耳边。他甚至能听见安凉的呼吸，有些急促。

怀里的，是他梦里出现无数次的姑娘。

怀里的，是他做梦都想拥抱的姑娘。

现在她就在自己怀里，娇小的让人心疼，娇小的让方华不忍放手。

他怕风抢走了他的女孩。

过了好久。

“方华，你能把我放开吗？等没人的时候再抱不行吗？”

安凉的声音有些羞涩，有些软糯，差点让方华跌入梦境。

“对对对，等没人再抱。我们赶紧回去，找个没人的地方。”

安凉羞恼的敲了敲方华的头盔。

“好好骑你的车，回去才不会给你抱。我辜负了童湘对我的信任，我还是被你骗了。”

“安凉，我对你的感情没有欺骗，我发誓……”

“我信你。”

……

童湘百无聊赖，趴在沙发上。

还有十几天就放寒假了，所以最近学校里考试很多。童湘早早交了试卷，跑回了家等着安凉的到来。

“顾北，安凉怎么还不到啊？”

顾北靠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捏着童湘的小腿。

“应该快了吧？华子出门的时候给我打了电话，算算时间应该进城了。”

“怎么样？这个力度还成吗？”

“嘻嘻。你别摸啊，用点力捏嘛，你不用力我会觉得很痒的。”

叮咚叮咚。

“来了，肯定是他们。”

童湘一下跳起来，跑去开门。

然后，看着门外手牵手的两个人。

顾北在童湘身后，偷偷给方华竖了个大拇指。

童湘有些惊讶，看着面带微笑的安凉：“你们在一起了？”

安凉点头。

这一切比她想的还要美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