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四章初遇

正月初四，阴沉了一整天之后，绵绵密密的雪花终于落了下来。或许是因为已经立春的缘故吧，飘雪落在地面上之后，很快就开始融化，被行人踩踏过之后，成为满地的烂泥。

夜已经很深了，除了喧嚣的赌坊和酒馆之外，整个燕城已经陷入沉睡当中。

雪光映照之下，一切都免得影影绰绰，如同清晨时分的薄薄雾气。

从酒馆里飘荡出来的烤肉香味让翠兰姑娘忍不住的吞咽着口水，朝着酒馆里边张望了一下，却没有走进去。

尽管已经饥肠辘辘，翠兰姑娘还是忍住了，因为她知道自己的荷包早已经空了，连一枚铜板都没有。

“贼老天，真是要活活冻死个人呢。”低声咒骂的同时，翠兰姑娘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但这个动作并不能让她感觉到哪怕一丝的温暖。

家里还有件破烂的老棉袄，但翠兰姑娘知道那臃肿的老棉袄会掩住自己的身段，为了凸显还算不错的身材，专门穿上她最中意的那条纱绫长裙——这是她唯一一件能见人的衣裳了。

为了掩盖蜡黄的脸色，翠兰涂了很多粉，这让她的脸色显得更加苍白。拢了拢有些散乱的头发，耳边那朵用彩纸扎成的大红花就更加明显了。

在燕城一带，耳边戴着这种红色纸花的女子有一个通俗的名字：戴花娘。

说的好听一点，戴花娘就是风尘欢场女子，若是说的直白一些，就是妓家，而且是非常低级的那种。

十几年前，翠兰姑娘是燕城有名的红牌姑娘，多少豪富商贾不惜一掷千金，就是为了一亲芳泽。奈何岁月无情，此时此刻的翠兰姑娘早已人老珠黄，虽然她才刚刚过了三十岁生日……三十岁，对于风尘女子而言，已经是非常老了。

因为没有了往日的姿色，而且体弱多病，再也不能为妓馆赚钱，就被当做是无用垃圾一脚踢了出来。

当年那些一掷千金的恩客甚至不会再看她一眼，这让翠兰姑娘真正理解了世态炎凉人情如纸的道理。但日子还得过下去，为了吃饭为了生存，她必须想办法赚钱。

赚钱？这两个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千难万难，除了重操旧业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这些年来，她早已放下了头牌红姑娘的架子，沦落成为最低贱的戴花娘。只要能付出一顿或多或少的几枚铜钱，不管是年老的光棍儿还是满身酒气的醉汉，她都会小心的伺候到天亮。

只可惜，这种皮肉生意似乎也不那么好做了。尤其是在新年过后，那些个男人们多在家里陪着娘子团圆去了，就算是以往那些如饥似渴的老光棍们也大多流连在赌坊或者酒馆里，挥霍着本就不多的那点银钱……

如果今天晚上还是不能做成一笔生意的话……翠兰已经想到了房东的嘴脸：那凶恶的房东一定会把她赶到大街上，就算是冻死在街头，房东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以前还是头牌红姑娘的时候，仅仅只是陪着客人吃一盏酒，或者是随便唱一首小曲，也有人掏出整锭的元宝，只是现在么……如果有人愿意给她几枚铜钱的话，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当一阵有节奏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之时，翠兰姑娘马上就抬起头来：老天开眼，那是一个男人，看起来应该是一个可以买得起她的男人，至少买她一个晚上绝对木有问题。

“一定要做成这笔生意。”翠兰暗暗的下定决心，故意以最迷人的姿势扭动着腰肢迎了上去。

故意侧着脸，这样可以掩饰住自己不是很好看的脸色，也能增加一点朦胧之美，对于这些小技巧，翠兰拥有非常丰富的经验，也是她至今还没有饿死的原因之一。

“这位大爷，一个人么？”翠兰把自己的声音拿捏的恰到好处，温柔甜美中带着一丝非常明显的轻佻，可以让这个男人在一瞬间明白她的身份和职业。

翠兰阅人无数，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眼前的这个男人虽然不是什么豪富，至少也是个家境还算可以的中等之人，这种人或许会很吝啬，但他们一定很好色，只要用些手段……或者是把自己卖的便宜一点，应该可以做成这笔生意。

男人的目光有些木纳，似乎还没有明白翠兰的意图。

翠兰微微的点了点头，为的是让这个男人看清楚插在她鬓边的那朵大红纸花。

男人稍微呆了一下，过了足足有三个呼吸的时间，才好些终于明白过来一样的点了点头。

“大爷，奴奴很便宜，只要这个数，”翠兰伸出三根手指标明了自己的价格，尽量让自己说话的语气变得又娇又嗲：“整个晚上，奴奴都是您的。”

翠兰很清楚自己的职业特点，这不是在装饰奢华的妓馆，也不需要那些诗词往还吹拉弹唱的前奏来助兴，只有最直接的方式才最有效。

街头的这些男人贪图的是便宜，才不会在乎那些虚头巴脑的情调呢。

对于现在的翠兰来说，几枚铜钱再加上一个不是很冷的夜晚就足够了，如果还能混到一顿饱饭的话，就是实实在在的赚到了。为了实现这个目的，她故意微微昂着头，这个动作让她的身段儿显得更加玲珑有致……青春不在之后，脸蛋已不再是她的本钱，只有还算可以的身段才能帮她赚到几枚少的可怜的铜钱。

迷离娇媚的眼神儿和翠兰自认为还算可以的身段似乎起作用了，这个男人看她的眼光也变得古怪起来，一伸手就揽住了她的腰……

翠兰心中暗暗得意：这笔生意终于要做成了。

但她很快就后悔了！

当这个男人的嘴巴凑近之时，翠兰分明看到了那闪耀着寒光的森森獠牙！

双眸之中刚刚闪过一抹恐惧的表情，尖叫之声还没有发出来就被硬生生的堵在喉咙里边，因为一只强有力的大手已经死死的捏住了她的咽喉……

一阵剧痛传来，翠兰的脸色瞬间变得通红如火，转件之间就又苍白了下去，掩盖在浓重脂粉下的肌肤仿佛透明一般，如同一张白纸显得干瘪而又苍老，没有丝毫的生气可言。

力量和生命力在消散，全身酥软仿佛一滩烂泥！

翠兰的脑袋晕晕乎乎，好像是喝醉了的那种感觉，双眼睁的很大，手脚好像抽筋一样抖动着。她知道自己就要死了，连意识也变得模糊起来。

在翠兰的视野当中，一个穿着白色衣裙的少女正从街角走过来。

白裙少女的出现，让这条满是烂泥的阴暗小巷在一瞬间变得美好起来，她的目光是那么的清澈，仿佛从天而降的神女。

神女的肩头，驻停着一只黑色的小鸟，那只小鸟正发出急促而又尖锐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