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九章人道与机械

改装过后的机械之躯，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稀奇的，无非就是满身金铁，多出一对翅膀或者几条手臂之类的。不论林烁还是柳牵机，都是这幅样子，早就已经见过无数次了。奇怪的是，亲手把自己改装成为机械之躯的神机门门主却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难道说经过改装之后他变得非常丑陋？还是说把自己改装成了非常可怕的机械形态？

不论他把自己改装成了什么样子，哪怕是彻底的面目全非，至少还保留着正常人的思想，关于这一点完全可以从他那侃侃而谈的语气中听得出来。

乾元宗主毕竟见多识广阅历丰富，知道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神机门门主郑金石甚至不愿意把自己的真面目暴露在当年的旧友面前，足以说明必然是有很特殊的原因。

反正这次前来也不是为了叙旧，只要能正常沟通顺畅交流，是不是能看到郑金石本人似乎并不那么重要。

“郑贤弟，你的书信当中，提到了天珠，这是怎么回事？你手中是不是也有一颗天珠？”

“海川兄慧眼，我确实有一颗五星天珠，本来是有两颗的。其中的一颗用在林烁的身上，结果……结果你们都已经看到了……”

“你的两颗天珠从何而而来？”

“如果我说是买来的，海川兄相信吗？”

听到这句话，林飞几乎当即就要跳起来：神机门主绝对是在撒谎。

那是天珠啊，不是萝卜白菜，也是能随随便便买到手的么？

想不到的是，乾元宗主却毫不犹豫的回答了一句：“我信。”

“知我懂我，非海川兄莫属。”就好像两个至交好友在促膝长谈一般，从那银色圆盘形装置中发出来的声音竟然透露出一股欣慰和轻松的意味：“我用两颗佛光舍利丸，分别从日月堡和崆峒派交换来了两颗天珠……”

天珠确实不是金银可以买到的东西，但并不表示这东西就真的是无价之宝。只要价码给的足够的高，一样可以买到。

佛光舍利丸，大悲寺出产的顶级丹药，传说中具有生死人肉白骨的神奇功效，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神药，几乎等同于第二次生命。

在某些情形之下，用佛光舍利丸作为代价，或许真的可以买到天珠，也许神机门主说的是真话！

“购买天珠之事极为隐秘，除了当事人之外，没有别人知道。巧合的是，我刚刚买走天珠，日月堡和崆峒派的掌门就死于非命，看起来好像是我神机门下的毒手，其实并非如此……”

如果神机门门主的那两颗天珠真是买来的，日月堡和倥侗派掌门之死就已经非常明显了：必然是天外邪魔下的毒手。

好在天珠已经被神机门门主带走，所以邪魔只杀了两个掌门人，却没有拿到天珠。

从这一点来看，神机门购买天珠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你们神机门以技术和机械为主，买天珠做甚？”

当乾元宗主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从那个圆盘形的发生装置中传来一声轻叹：“技术的进步就好像修炼武道一样，终究是上限的。人体虽然存在诸多天然缺陷，却是世间最精密的机械。我虽然可以在很大程度上人体改造成为机械体，却还不能制造出真正意义上的机械生命。为了改进技术，为了让生命可以以机械形式永恒的存在下去……用一种你们可以更容易理解的话来讲，就是为了追求永生，我不的不借助机械技术以外的东西，比如说道法。但永生不灭的目的终究违背了道法自然的铁律……因为偶然的机会，我觉察到天珠中蕴含着无穷武技的力量，所以才试图借助天珠的力量来制造机械生命……”

“你向往永生，就用天珠来改造你自己好了，为什么要对林烁下手？”林飞大声喝问道：“你这么做造成了多么严重的后果？”

“林飞小友，你错了。”神机门门主的声音中没有丝毫焦躁或者焦急的意思，他的口吻根本就不象是在为自己辩白，反而更象是对事实的准确陈述：“技术的进步，从来的不是依赖某个灵光乍现的天才设想，而是建立来实验之上。虽然我知道蕴含在天珠中的强大力量可以支撑起机械生命，却不知道会产生这样的后果。其实你们现在看到的很多机械，都曾经经历过无数次的实验和改进，也都曾经产生过多的让你们头皮发麻的废品。”

“制造机械生命，必须经过实验，当时我确实缺少一个合格的试验品，而林烁恰恰又有这样需求。我承认是把林烁当成了试验品，但他本人很清楚的知道这一点，所以说我并没有做错生命。如果强要说我错了的话，唯一的错误就没有料到蕴藏在天珠中的力量竟然可以湮灭人的心智，但这是技术层面的问题，和对错无关。至于林烁……他只不过是我制造出来的一个废品而已！”

这话说的相当冷血而且残酷，却又让人无法反驳……

“郑贤弟，你这天人计划确实惊才绝艳，借助机械之力改善人体的天然缺陷，利用道家符箓让机械之力变得圆转脸面，我承认你是一个不世出的天才。”乾元宗主很少夸奖什么人，但是说起神机门主的时候，却不吝溢美之词，但话风很快就转了过来：“将血肉之躯改装成为金铁之体，进而追求永恒不死的生命。听起来确实有一番非凡的气象，而你也确实做出了很多成绩，并且实实在在的在以技术改变着这个天下。但你所做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借助外物的技术改进，仅仅只是一些机巧手段而已。过度依赖机械，过度依赖技术，恐怕福祸难料啊……”

“当年你我泛舟于淮水之上，我曾经就对你说过这样的话。你说这个世界终究会因为技术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你说技术可以让人跑的象奔马一样快，你说技术可以让农夫不用耗费很多力气就能收获粮食，你甚至还说技术可以让人们象鸟雀一般翱翔于天际。这些我都信，并且坚定的相信总有一天技术真的得到那种程度。”

“但是你说技术可以人们的是非观念和道德观念，甚至可以象娲皇造人一样创造出真正意义上的机械生命，我就不信了。”

“需知人道传承已经历千万年，无数圣人先哲前仆后继，又怎么会因为一些机巧的东西而改变？”

“过分的借助外力，终究只是微不足道的取巧之术。人道为本，机械为用才是正理，切切不可沉沦于机巧捷径之上。至于你说人体是世间最复杂最精密的机械，这句话你又错了。”

“因为最复杂的不是人体，而是人心。或许现在的你真的可以改装人的躯体，却永远都改装不了人的内心。我也曾听人提起过那林烁的事情，他之所以被邪魔混沌之力蒙蔽了心智，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和你一样，过分的想要借助外力来强大自身，本身又有很多怨恨和不甘。这样的人心本就已经堕入了魔道，就算没有天珠，也迟早会性情大变。至于天珠……不过是一个诱因而已，最多只能算是一个比较强大的诱因罢了。”

“若是看不清天地正道，再怎么玩弄技巧卖弄技术，都是舍本求末之举，注定是要失败的。郑贤弟，你听懂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