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元素, 轻盈飞跃，纵行天地。

苗乐安低头看自己站在管道上脚骨——没错，脚骨, 没有一丝凹陷，这大个人, 毫无重量。

她长长吐出一口气，呼吸间触『摸』到膈肌肺泡舒张, 心中一片荒唐。

这第八次闯23层。

第七次其她便成了能者，却没扛过暴风刃围剿, 最后关头爆体而亡，成了漫天血花, 那滋味折磨她昨晚做了一夜噩梦。如今这半肉半骨、不人不鬼样子，没比上好到哪里去。

……

新诞生能者给掀掉了一张人皮肉，只剩一副骨架顽强站着。

剩下三名赏金猎人看她眼神地狱魔鬼无异。

“这、这——”

中年男人被怪物吃掉了一条臂, 脸『色』白望着苗乐安, “姑娘, 姑娘你还活着吗？”

苗乐安低头看他。

三个猎人霎时倒退几步, 有个退惊慌, 差点跌下管道。

苗乐安：“……”

她扯扯嘴角，抬头望向头顶排泄孔。

自从第六个圆洞通风后, 地下水道恢复了气流流通, 一团气流从中抬升，慢慢飞上圆洞, 去探听虚。

苗乐安风刃『操』纵能属欠历练, 小小一团聚出来，锋利刃尖将她残损带肉又切掉了小半，成了个带血风团。

看着它飞上去, 苗政委神『色』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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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能者，普通人就不一个物种了。”过来人尚东来嘎吱嘎吱啃着苹果，好好一个餐后水果给他吃出了咬牙切齿感。

“她良善、道德、世界观可能都要重建。”

庞默默惊骇看他，噎了会，又看向始作俑者铁文豪。

铁训兰盯着水幕，神情看不出喜恶：“自然。”

“从直立行那刻开始，人就不再觉得自己大猩猩一个物种了。”

你获得了与同类截然不同能，足以延伸你探索世界广度。

那便不再同类。

庞默默敏锐读懂了潜台词，心中对高层遗迹向往消失殆尽，恐惧慢慢升起。

豹子诞生在羊群里，统摄羊群还自我退化？

他转开话题：“那什，下层遗迹入口头顶便池吗？”

铁训兰不吭。

庞默默推她，“说说呗。”

憋了半天，铁训兰说：“我忘了。”

“这层好像我写，但——徐宁天骄修过，我没再看。”

庞默默：“……”

……

风团来了，除了粘上了些排泄物黄『色』外，看不出异样。

苗乐安散了它，又低头看地下河。

有人开始起哄架秧子。

“大姐，您都成能者了，通天，上去看看呗。”

“就，本局优胜者铁定你啊。”

苗乐安没理他们。

上去看看倒没什，但上下层遗迹间不能逆向流动，头顶若下层还好说，若上层，爬上去后，遗迹系统会怎对她就很难讲了。

而且，剩下这三个人……

脚下管道略微震动，原来前死掉怪物正顺河往下，卡了下管道，但河水太薄太浅，完全埋不住。

苗乐安：“？？？”

奇怪，水上这多硫酸管，如果都满，那必然流量惊人，排泄口就在河岸边，怎河水这浅？

……

如果河水存量没有问题，那就说，有管子空，通向其他地方。

瞳孔弹幕准备太送人头：

[她知道了，她肯定知道了，我就说这层太显了，这多管子，河这浅，遗迹系统真不心]

[啧，这奴隶有意思，想不沾血原地成圣呢，幼稚！高层遗迹那多通天能者，我看她能撑到几时]

[谁死我不管，这能者就剩骨头架了，tm丑死了！还不如我养泰迪，举报吧，让他们重开，换个好看来]

苗乐安眼神一闪。

她忍这些弹幕很久了。

……

庞默默下意识鼓掌，面包都掉了也没觉：

“上啊，苗同志，把那帮看热闹键盘侠宰了。”

“他妈上次要不铁训兰你没写完，我非把那些——那些，草，他们算什？有一个算一个，把血全放干净。”

铁训兰笑起来：“《大轮遗迹》只写到了50层，庞老师。”

“最后一层故事大高『潮』上下五十层逆向通，世界破碎，各层通关者大暴动，要反抗遗迹系统——到此止了。”

“至于你说，应该赏金猎人们逃出地下世界，陆上斗争故事了。”

庞默默：“……”

铁训兰眨巴眼，伸出巴掌：“想看话，掏钱买《大轮二》呀。”

庞默默憋得说不出话，背后上青天笑得胡子『乱』颤：“小上老师，您也不帮我说话！”

小上老师：“……”

铁训兰揶揄看上青天大指导。

这被人占便宜叫法，也不知道老爷子怎想出来。

屏幕中苗乐安放出数个风团，顺着管道破损处溜下去，硫酸腐蚀黑表皮还在冒烟，里头却没了『液』体。风团在管子里『乱』窜，里头漆黑却通八达，绝大多数排泄口都在水面上，唯一那条遥无尽头、出口不在本层遗迹很快被苗乐安找出来，她几个起落，朝远处跑去。

后头三个猎人面面相觑。

“我们被放过了吗？”

“呦呵，这次能者挺……仁善啊。”

“别闹，进遗迹谁会善良？”

远远传来女：

“我不介意有人分食奖金，但我从不知道有人介意活着。”

仨人：“……”好家伙，真放我们活路啊！

三人赶紧跑着跟上，机灵还想起捡捡其他死人遗物，有塞后/庭盲肠有生吞入腹，在低层遗迹中堪称酷刑“体内藏物”，到了中层遗迹，已家常便饭了。

庞默默：“……”

“这——”

铁训兰立刻体（讨）贴（嫌）解释：“庞老师不知道吧，多吞吞，多吐吐，消化道很快会习惯。”

“人类啊，潜无限。”

庞默默：“……滚。”

他好不容易从医疗室出来，铁训兰一说，他又想起了上次生吞死人头酸爽感。

苗乐安很快找到了通向下层遗迹那根管道，它口径很宽，外表平平无奇，炸开后却没有『液』体喷『射』，只有一股干涸浓硝酸味，根空管。

她不做犹豫，立刻跳下去。

漆黑如鲸腹爬行后，苗乐安脱出管道，用微风清理身上污迹——或者说，洗净自己这副骨头。

中隔层一片黑暗，后头三个人还没跟上来。

团团黑雾笼罩，勉强看清十来米，她这想起，用破损衣服擦擦身上血。这幅残破身体也不知能存活多久，一路来，失血一直在持续，苗乐安不感觉不到疼，但相较于风刃侵体痛，这还差得远。

靴子敲地音慢慢传来，照例两名黑衣审核者，一名叼着带火星雪茄，另一名咳嗽不断，似乎不堪忍受同伴烟味，一看苗乐安这幅尊荣，吓得他咳嗽更厉害了。

“有趣，你这蝼蚁把自己折腾成这样？都能者了，杀死其他蝼蚁不小菜一碟？”

你蝼蚁，你全家都蝼蚁。

苗乐安不吭。

两名审核者围着她转圈，像闻到了粪便似，皱眉扇着鼻子，“恶心死了，全血味。”

“还检查个屁啊，她就剩个骨架子了，苟延残喘而已。”

“不行，例行还要做，抬——”

苗乐安默默盯着他。

瞳孔弹幕全对她嘲笑：

[史上最惨能者，迂腐大圣母哈哈哈哈哈哈哈，自己就蚂蚁还想救其他蚂蚁]

[哎？审核者不管后面仨吗？]

[那几只虫子不重要，反正再往上就有能者了，他们几个狗屁不会，就白送，审不审核都一样]

这一秒，历史重合，苗乐安领悟了庞默默同样信息。

审核者看不到弹幕说话。

不同，苗乐安多想了一句。

——但弹幕能看到我做什。

审核者踹了她一脚，“磨蹭什？”

“爬不动就赶紧死！看你这样，『自杀』都不敢蠢货！”

苗乐安还不吭。

她死死盯着审核者脖子。那上面跳动血管密集，脆弱微热，常人无异。

另一个叼烟斗嗤笑起来。

审核者吐苗政委一口：“我说，抬！”

苗乐安不管脸上浓痰，顺从抬起来，任由审核者粗暴检查，随后，一个借转弯，将审核者牢牢摁在肩上，勒住了他脖子——

“我抬了。”她嘶嘶道，另一只升起风刃，“我也从没想过『自杀』。”

情势顷刻逆转。

烟斗男立刻站起来：“你做什？快点松！”

苗乐安假笑：“我不做什。”

“我只想试试。”说完，她将风刃摁进了男人胸腹。

锋利刀刃带着风灵动，刺穿五脏六腑，爆炸成无数血红肉丝，不过数秒，男人肚子上就开了个大洞，鲜血如注。

烟斗男惊呆了。

“看到了吗。”苗乐安读着刷屏瞳孔弹幕，它们嗖嗖冒：

“这你们自诩高贵、不蝼蚁人，他我长着一样内脏。”

染满鲜血挪开，苗政委给弹幕展示扭曲成肉酱腹腔。

男人剧烈惨叫着，浑身抖。

瞳孔弹幕：[……]

下一个风团又切开了他臂，『露』出惨白肱骨血淋淋肌腱。

“蝼蚁一样肌肉骨骼。”

“——哦，他大臂肌群还没我达。”苗乐安语调平静。

观看遗迹闯关“高等人类”惊呆了。

[她、她她！无耻尤！我们她怎会一样？！可笑！]

[遗迹系统快来啊啊啊啊啊啊啊！最近咋事，老出反骨蝼蚁！！]

[抽烟那个，你煞笔吗？！上啊！]

烟斗男竟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绝没想到，会有人用这惨烈方式，在弹幕面前揭开“高低人类”骗局。

“认真看。”

苗乐安速度很快，做风刀，切开男人颅骨，『露』出豆腐脑似脑浆子，上头蒙了一层血红神经网，“——他我一样，也二斤脑仁，沟还没我深。”

不可原谅。瞳孔弹幕爆地已经看不清字了。

卑贱奴隶怎敢说她我们一样？

“高等人类”怒火就像这充斥肮脏辱骂字眼弹幕，乍看气势汹汹，则落进空气里，连屁都不如。

苗乐安丢开气息奄奄审核者，用烂衣服擦净上血:

“别紧张，我不杀人，只要抢救及时，他就能活。”

“你们口口贱奴蝼蚁，我只想让你们看看——都一样玩意儿，到底谁贵谁贱。”

有人生来金尊玉贵，有人生来路乞骸骨。

这我都知道。

我只不太服气，不想惯着你们而已。

弹幕们：[……]

背后忽然一热，苗乐安勉强躲开，头看，烟斗男捏着烟斗，小小烟孔吹出了好大一团火，借着她风势，蔓延成熊熊大火。

——火元素能者。

原来诞生能者遗迹层，也会派能者来审核啊。苗乐安白过来。

“我劝你束就擒。”烟斗男冷道。

“你能初成，熟练度我相去甚远，想想没到奖金，想想通关后能获得‘高等人类’身份证，值得吗——”

苗乐安活动腕骨，风团略微一动，火便已经烧到了她身上：“想这些做什？我只思考今天。”

烟斗男：“……”敬酒不吃吃罚酒。

……

风助火势，优势在我。

审核者看苗乐安眼神仿佛在看尸体，瞳孔弹幕再次爆炸起来，满满都苍蝇争食大象骸骨残酷快乐。

突然砰一响，烟斗男眼神一直，一个血洞出现在他胸口。

“怎……事？”

他勉强头，吃地想看清背后，又两枪响，直接将他脑壳爆成了烟花。

轰隆一，无头尸体倒地。

苗乐安：“……”

管道里接连爬出三个人，中年男人拖着残臂，脸『色』苍白，冲上来帮苗乐安拍灭火焰：“姑娘你没事吧。”

另一个猎人得意吹吹枪口，“怎样，我偷藏家伙厉害吧。”

“——嘿，我就说，都人，吃枪子一样会死。”

苗乐安心中感动：“可他、他——”

那人道：“能者又如何？他松懈了呀，敢背对着我还不设火焰屏障，找死。”

苗乐安惊呆了。

瞳孔弹幕一片死一样寂静。

长长久久，没人说话。

多闹剧。

“无关紧要”三只蝼蚁，反而击杀了疏忽大意审核者。

……

全息外同样一片安静。

“好家伙，”庞默默敬佩地拍拍铁训兰肩膀：“铁同志，你牛『逼』。”

“双重反转，我、我『操』了。”

铁训兰并不贪功，摇头道：“不。”

“第一重反转——揭『露』高低人种阴谋——这我写。”

“但，其他猎人击杀火系审核者……应该徐宁天骄改。”

“我写，好像b35鏖战失败，竭而亡。”

庞默默表情像鼻子下有一斤粪。

“你好狠心。”

“这难出来了，结果给人家写死了。”

铁训兰奇怪看他，自己倒了杯咖啡：“那不然呢？”

“b35都成那样了，你考虑下人类生理极限好不好。”

庞默默无话可说。

他尚东来对视一眼，同时白了一种测试新思路。

虽说无限流深挖人『性』恶，但善恶依存，像苗乐安这样心有底线，也一种通关方法——虽然异常痛苦，但常有无心『插』柳柳成荫效。

“如果她没有下留情，杀了那三个玩家。”尚东来喃喃道：“恐怕b35自己也会惨死在火系审核者下。”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

“对，”庞默默立刻开始编写新营销话术：“这段要下去，光宣传人『性』丑恶可不行，广告都改、都改哈。”

……

苗乐安在医疗院醒来这天，正好独立骑士团测试最后一天。

她渴地嗓子冒烟，想开口喊水都没音。

朦胧视野里有个红溜溜苹果在头顶晃悠。

“你醒啦。”铁训兰看她眼珠跟着苹果转，拍拍小政委脑壳。

“骑士团医疗ai——它叫蕾丝胖次，胖次哥说不让进水，还有十分钟给你营养『液』，就当吃饭喝水了哈。”

苗乐安歪头看她：“你……”

铁训兰自动接话，削着苹果：“我？我来快一周了。”

苗乐安：“我……”

铁训兰：“你？你一出文豪本就歇菜了，唉精神刺激过大，差点出『毛』病——乐安，辛苦你了，三观那正还敢来测试无限流。”

“吓得我赶紧从蛇夫座跑过来，生怕把你刺激成疯子。”

她咔嚓啃一口苹果。

苗乐安看她一眼，慢慢眼圈红，又把自己闷被子里。

没脸见人了。

自己铁子吵架，自己跑来测无限流，自己精神阈不够强，最后都得铁训兰收拾烂摊子。

……真无话可说。

铁训兰笑眯眯看她，不说话。

……

……

一个半月后，独立骑士团布公告，宣布无限流《大轮遗迹》截稿、测试完成，即将面向银河售。

同时，骑士团对标天火，开启群星计划，面向银河老区起号召，凡通过《大轮遗迹》选拔，就有可能被骑士团选中——

参与人类疆域新权中心建设，开拓星辰大海。

至于新权中心什？谁知道呢。

虚拟宇宙：【……】

『奶』个脚，不说年再布大麦哲伦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