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在男人一如既往地煮好只放了两把青菜的面条之后，他的门铃忽然被按响了。几个低沉的男声在门外响起：“您好？顾千铮顾先生，请问你在家吗？”

顾千铮放下了筷子，径直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几个穿着制服的男人，社区管理人也站在门外，这几个人看见他出来，便出示了自己的证件，他们没有去问社区管理人，也没有去打量房间里的装饰，非常礼貌地笑了笑，站在门口询问道：“你就是顾先生吧？”

“是的。”顾千铮也非常有礼貌地笑了笑，“请问有什么事吗？”

秦宵现在才知道他的名字叫顾千铮。

“刚刚的警笛您也听见了吧？事实上，您的邻居家出了一点事，所以我们想询问你一些问题。”其中一个年纪大些的主动开口说道，“请问您方便吗？”

秦宵发现，在问问题之前，那几个警员面面相觑了一圈，神情都有些惶恐。他理解那种惶恐，那是……看见了自己无法理解的事情之时，因不安所流露出来的神情。

顾千铮当然听得懂他们的意思，他侧身，给警员及社区管理人让开一条路：“当然，请进。”

在警员与顾千铮的对话中，秦宵得知，就在不到半个小时前，顾千铮的邻居拨通了报警电话，向值班人员求救，情况紧急，他们便直接派出了警车前来进行援救。

但在他们赶到的时候，他的邻居已经死去了。

此次敲门，便是他们来调查顾千铮案发时在做什么，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或者看见什么人进入了他邻居的家中。

顾千铮听完他们的询问，便在沙发上挺直了背，往后仰了仰。他的脸上适时地露出了吃惊的表情，然后遗憾地说道：“你们来的时候，我还在睡觉。我一向睡得很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抱歉，没能帮到你们。”

秦宵知道他没有撒谎，自己醒得比他早，但是……在没有使用“神识”进行感应的时候，他自己同样没有听到任何可疑的声音进入旁边的屋子。

警员们听到了他的感慨，再度互相对视一眼，依旧是那个老警员开口，解释道：“是这样的，这次遭遇意外的，只有其中一个女孩。大约是电话拨打及时，凶手没有来得及下手，我们闯入房间的时候，另外一个女孩还在熟睡着，但是，她跟你一样，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是这样啊……。”顾千铮点了点头，“她们两个人的性格都很好，跟楼里的人相处得也不错，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

“还有一件事，不知道顾先生您没有注意到，你的邻居……”问话的警员声音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有些难以启齿，“她的体型，呃、最近有没有什么变化？”

顾千铮依旧摇了摇头：“抱歉，我最近没有遇见过她们两个人，不知道您的意思是……？”

问话的人本来想说什么，但被那老警员制止了，他带头站了起来：“既然这样的话，顾先生，我们就先告辞了。希望你以后如果想起什么线索的话，能够来警局告诉我们，谢谢你的配合。”

“当然。”顾千铮也站了起来。老警员跟顾千铮握了握手，就带着其他人，一同走了出去。

他们走后，顾千铮回到了餐桌前。

面已经凉了，而且还糊成了一团，但他还是跟以往一样，平静地吃完了，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一样。

在进餐结束后，不同与以往的事情终于发生了，顾千铮盯着面前的空碗，如同呢喃般轻声说道：“半个小时前，没有任何声音吗……”他背靠着椅子，双手十指无意识地交叉，放于腿前，然后半眯着眼，开始了沉思。

“啧。”顾千铮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心情极其不好地皱起了眉头，起身，拎起了厨房里的垃圾袋，向玄关的位置走去。

“他平时生活非常规律，一般是下楼的时候顺手去扔垃圾袋，而不是现在专程出门去扔的……”看到他的动作，秦宵也同样皱了眉，向丰堰解释道，“这个时间调查现场的警员应该都还没走，他就出去了，应该是……他已经想到了什么。”

邻居家的门还开着，不断有穿着警服的人进进出出，而警戒线之外也站着一群围观的人，正不断窃窃私语着。

“你看到运出去的尸体了吗……那个真的是她？”

“嗯，我看见了！我记得小妹子身材很瘦弱的，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顾千铮拎着黑色的垃圾袋，同样走到了他们的身后，然后极其自然地站在了围观的人群后。他身高约莫一米九左右，比常人高出一截，因此能够非常容易地略过人群的遮挡，看到了房间里的各种装饰。

身为这栋楼的住户，他对这栋楼的房子版型是了如指掌的。现在，他现在站着的地方，就拥有一个能从门口最大限度地看见房间里面的角度。

很快，他的目光就捕捉到了一件东西。

“那是……”顾千铮看到了，秦宵自然也就看到了。

瞥见那样东西后，顾千铮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这个笑并不像是开心与胜利的象征，这是一个意义像是“无可奈何”的笑。

他看起来不是很开心，下楼丢了垃圾袋之后，便回家，从抽屉里摸出了那只被搁置许久的玻璃瓶子。

透过他审视的目光，对比了这个瓶子后，秦宵犹豫着说道：“刚刚……是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瓶子，放在邻居的厨房里吧？”

他对这个透明瓶子上的王冠标志记忆很深，顾千铮的这个瓶子上的标识是银色接近透明的，而那个邻居家中的瓶子，上面的标识是非常粉嫩的浅桃色，且瓶中没有任何液体——恐怕是里面的东西已经被另一个“征召者”喝光了。

那么……根据他们听到的通告，她必然已经通过喝下液体拥有了某种超能力。

秦宵已经记下了征召者名单中的所有名字，可惜他们无法与顾千铮进行交流，将所听到的信息告诉他。

说回瓶子，在被顾千铮拿出来之后，它又朝着顾千铮散发出了极致的诱惑力。

“这个……这个……”丰堰近距离观察到这个瓶子之后，立即激动了起来，“这不是‘碎片’吗？就是上一个碎片的另一半啊！果然在缘的牵引下，我们马上就遇到它了。”

“这，是碎片？”秦宵心里一惊，他追问道，“那顾千铮邻居家的那个瓶子……？”

“另一个啊，我倒是没有从上面感觉到‘碎片’的力量……”丰堰回忆了一下，很快回答了他，语调痛苦，“怎么会这样，一上来就看到了‘碎片’，但是我们却动弹不得！都怪那个神明竞技场！竟然还把我的碎片拿来当超能力赋予的道具！”

而两人说话的时候，顾千铮就一直把那个瓶子拿在手里，无视了瓶子里传来的诱惑，他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严肃的表情，握着瓶子思考着——就在瓶子上的诱惑力达到极致的时候，那种急切的引诱，突然之间消失了——它“安静”了下来。

“‘碎片’好像陷入了沉睡了……”丰堰说。

这种变化十分明显，顾千铮也立即感觉到了，他挑了挑眉。

“瓶子的诱惑力都消失了……他准备干什么？”秦宵疑惑地感觉到顾千铮站起身。

一人一光点在他的身体里屏息，观望着顾千铮的下一步行动。

他一伸手，去打开了床头柜的抽屉——将瓶子又放回了床头的柜子里。

顾千铮躺到了床上，继续发呆似的望着天花板。

秦宵、丰堰：“……”

就这么又过了几天，邻居死亡的消息也渐渐不再是其他人口中讨论的话题了。

先前有说，顾千铮的隔壁住着两个女孩，这几天来，秦宵也在别人的口中知道了她们是大学同学，一同租下了这间房间，大概是调查不出什么，存活下来的那个女孩，也在今天回到了居民楼。

不过，顾千铮一点儿也不关心这些东西，他只是一板一眼地继续着自己毫无意义地生活。

——直到他的大门再度被敲响。

一个非常有朝气的清越女声从门外传来：“顾先生，请问你在家吗？”

“……”顾千铮看了自己刚刚煮好的面条一眼，无言地走了过去，打开了门。

一个面孔姣好、大约二十三四岁的青年女子站在门外，手上还保持着敲门的姿势，她看见顾千铮打开了，顿时微微睁大了眼睛，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中的光芒，顿时就透了出来，清澈，又像带着温度的火焰一样。

门打开后，女人便朝顾千铮绽出一个公式般的微笑，拿出了自己的证件，递到了他的面前：“关于前几天的案件，我们还有一些问题想要向你询问。我叫做楼镜，你可以随便称呼我。”

不知为何，顾千铮面对着她，沉默了一下，才点点头：“楼警官。”

没等他招呼，楼镜便朝他眨了眨眼：“可以让我进去说吗？”

楼镜没有穿制服，若不是那张证件做证明，她看起来简直像个刚毕业的学生似的，很容易就让人放下警惕，倾听她的诉求。

“嗯，可以。”顾千铮没有拒绝，侧身让开了一条路。

“我要换鞋吗？”楼镜又看过来。

顾千铮瞥了一眼她的鞋子：“不用了，直接进来就好。”

楼镜便如同一只蝴蝶一样脚步轻盈地走进了房子里。

“楼镜？”在她进去后，顾千铮灵魂深处的秦宵默念了一下她的名字，“征召者名单里好像没有这个人，但是顾千铮的反应有些奇怪，他竟然在犹豫。看起来，他们也并不像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