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扉公主哼起小调，将秦宵与骆海安送出天空城。

落地之后，骆海安笑眯眯地看向秦宵，小心翼翼给自己腾出一只手：“看来，我们都拿到自己的想要的东西了啊，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秦宵也笑了笑，与他握手。

他经历过这么多个世界，也是第一次跟人合作“闯关冒险”，而且两个人相性不错，能够在云扉公主的考验里互补，达到双赢，这样的合作，当然算是愉快。

“喂！快看那两个东方人，他们怎么突然出现的？”

“我没看见，他们是不是从天空城回来的？”

细碎的讨论声在两个人耳边响起。

秦宵眼角余光瞥去，便发现旁边的西方人竖着耳朵偷听他们讲话，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尽是好奇，在发现听不懂东方人讲话后，他们又迷惑起来，试图靠得更近。

某些站在隐蔽角落的人，眼中更是透出阴狠又贪婪的丑陋神色。

不知道他们是失败者，还是根本没去天空城。

骆海安原本兴致勃勃的表情顿时垮下去，他一只手护着自己的精灵，另一只手松开秦宵，熟练地探向背后，握住黑色大剑的剑柄，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

“是魔剑！”一个西方人猛地拍了自己同伴的肩膀一下。

两个西方人浑身一抖，匆忙收回自己的目光，眼观鼻、鼻观心，岿然不动。

站在暗处的人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默不作声地低下头，好像自己从来没往这边看过。

“该怎么说……这种情况下，你在西方的恶名还是很管用的，至少不必担心该怎么震慑他们了。”秦宵第二次看见他吓唬西方人，心中早没当初的警惕了，他话里带着点同情，算是安慰骆海安，“也不亏。”

“不亏，但是也不赚。”丰堰在他心里很皮的接上一句。

“不亏是不亏，看到他们这样子也讨厌。”骆海安叹气又叹气。

他收拾好自己的心情，道：“我准备继续在西方呆着几年，你呢，白阙？”

话里，已经透出熟稔。

秦宵动作一顿，神态已恢复平常：“天空城上的场景让我心里生出些灵感，我近期应该会返回故乡……西方这里太过危险了，不能安下心好好作画。”

在“冒险”途中，白阙的灵魂从头到尾都很安静，但云扉城的华丽、孤寂和那位公主在窗口的灿烂笑容，让他的安静灵魂也平地生起波澜，秦宵猜测，自己离开后，他应该会重新开始画画。

“西方太过危险”，是秦宵对他的劝告。

对秦宵和骆海安这样的人来说，西方的土地不至于危机重重……但白阙，他是一个体弱的画师，没什么冒险经验，光是去天空城时干粮也不带、防身武器也不带的举动，就能让秦宵记住很久了。

“你快别想了，我觉得白阙如果有感觉，已经脸红过无数次了。”丰堰制止。

“就是得他让记住才好。”秦宵面色平静。

下次再这样粗心大意，可没有自己再来这边替代他了。

“这样啊。”骆海安得知他不会久留西方，有些遗憾，“那就不好再邀请你一起冒险了，等过几年，我估计也会回家看看，再劝劝他们跟我一起走。”

说到这里，他脸上也露出愁色：“天灾近年来越发频繁了，白阙，你也不要在同一个地方呆太久，我这几年在西方，感觉到还是四处游历、避开城镇，更不容易遭遇天灾。”

“我知道了。”秦宵点点头。

他会离开这个世界，但记忆会留给白阙，骆海安的提醒非常有用。

“那我先去找地方休息了，它们也还在睡觉……我们有缘再见？”骆海安悄悄看了看怀里的精灵，又看向秦宵。

秦宵失笑：“你先去吧，我再这里多看看云扉城的样子，方便作画。”

骆海安点点头，朝他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唉，这么好的队友以后还能遇到吗？”反而是丰堰有点舍不得他了，“我们现在就走吗？碎片到手了，队友也道过别了。”

它也知道秦宵急着离开，探寻自己的前世。

“走吧……”

不再多言，丰堰带着秦宵，回到那片星海之中。

……

所有世界的尽头，发源一切的地方。

——原初之泽。

狂暴的风终日在此处肆虐，一切都已成为荒芜的残垣废墟。

侍灵在沼泽外安静地等待着某个人的归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狂风中隐约出现了一道青白色的身影，他手中拿着一枚散发着晶莹彩光的碎片，渐渐地、一步一步走出风的环绕。虽然他的鬓发与衣襟都有些乱了，但不知为何，看着他出现，便会让人萌生由衷的安心感。

“珩公子。”侍灵是无心之物，心中并未有波动，见他出现就迎上去。

赵珩微微颔首，将手中的碎片交给它。

“此间世界的碎片已无遗漏。”它将碎片放进自己的胸口，汇报道。

那个东西，碎成无数片，一部分划破壁垒，掉入其他世界，另一部分则隐藏于主世界之中，现在，赵珩将主世界所留存的最后一块碎片找到了。

“嗯。”赵珩简单应了一声。

他面无波澜，侍灵便回忆起主人昔日对他的关心，便模仿着主人的样子，劝了一声：“您情况不佳，应该尽快闭关进行疗养，否则会有损根基。”

在自己的创造者与赵珩的计划中，两个人都各自担上了几件可堪称“逆天而行”之事，为此，侍灵的创造者离开了这个世界，赵珩也受了重伤，近些年才醒来，然后便又毫不歇息地开始收集主世界的碎片。

侍灵知道计划，却不知晓两个人为何这样努力。

赵珩沉默片刻，侧首看向侍灵。

这具由友人所做的“容器”，一开始连形体都模糊无比，脸部无法被雕琢出属于人的器官，但随着自己与秦宵将“碎片”逐渐收集完整，它也变得更加像一个普通的人了。

若是友人能够看见的话，一定会非常欣慰吧。

他微微垂眸，道：“正因为这里的碎片已经收集完毕，失去灵力蕴养的根系才会变得无比脆弱。唯有‘仙骨’这样同源的力量，能让它更快恢复正常。”

“散落出去的……我找不到它们。至少要做到我能做到的事情。”

在秦宵带着其他碎片回来前，这个世界不能出现一点差错……

侍灵愣了愣，但它已得到回答，便受起再次劝阻的心。

就在赵珩想将它遣离时，无尽虚空里，再度扭出一个模糊的漩涡，两个人都极为熟悉的、属于“碎片”的力量，隐约从漩涡深处透出。

“这是……”侍灵疑惑，摁住自己的胸口。

主世界所有的碎片都藏在容器中，怎么会有其他带着碎片力量的东西出现？

赵珩看到这个漩涡，却是一怔。

白色的纸船渡开波澜，慢慢向他飞来，几乎是在意识到这是什么的那一瞬间，赵珩便想到了被他托付了半副仙骨的那个人——若说还有谁能够做到这一步的话，应该就是他了吧。

秦宵。

他眼神微微一沉，伸手接住纸船。

是出了什么事吗？他手上的碎片怎么会有异世界传讯的力量？

出发时带着炽热温度的小船，来到这里时已经快要冷却，但作为奇迹而言已经就足够了，它已将最重要的东西送到收信者手上。

一个白衣少年的轮廓从船上浮起，淡漠的眼一瞥侍灵，渐渐与赵珩的身影重合在一起。

侍灵认出那是少年时代的赵珩。

“原来是这样……”

赵珩将这个少时自己的记忆看了一遍，不由地轻笑几声，随即平静如许的心中骤然生出一点窘迫，极淡，又不容忽视。

出现的竟是那个时候的自己吗？那个麻烦的我竟然做出了同样的决定吗？

……明明“我”还什么都不知道。

其实，赵珩远比秦宵想象得更了解“秦宵”。

他的寒冷，他的梦，他的杀意，呼唤他的神……他的前世，赵珩皆知道本源为何，却在秦宵面前保持缄默。

此时还不是开口的时候。

他的所知越多，那位神的召唤就会越发急促。

在自己与友人那宏大的计划中，有着属于秦宵的一部分——他很特殊，但他亦是这芸芸世间里活着的一个人，所以便不再需要理由。

从刚刚开始便保持安静的侍灵突然问道：“是他吗，那个跟您一样在收集碎片的人？”

“怎么了？”赵珩知道它想问的恐怕不是这个。

侍灵犹豫片刻，冷凝的面上竟然出现了可以称得上温柔的表情。

它的面庞本就偏向中性，被雕琢得十分柔和，再点缀上一缕暖意后，这具容器霎时便生动起来……用“它”来称呼侍灵，已经不适合了，但作为有灵之物，终得再有一颗心，才能生动驾驭情感。

“您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侍灵继续问。

“啊……”赵珩明白过来，眸中神色复杂，“他叫秦宵，同你也有关联。”

侍灵恍惚一瞬。

它的手再度按上自己的胸口，不禁点头，发自内心的认同了赵珩的话：“秦宵……秦宵。确实，这个名字能让我产生感应，秦宵，他是我的同伴，珩公子，他什么时候能来这个世界？”

“你既已产生感应，那，便很快了。”赵珩托着纸船回头，看向自己刚刚才走出来的原初之泽，忽的叹了一口气，吩咐道，“回去吧。”

“回去？”侍灵歪了歪头，仿佛不解，“您改变主意了吗？”

哦……一定是因为那只纸船。

秦宵是自己的同伴，那他也一定是珩公子的同伴，所以来自他的东西，能起到跟主人的劝谏一样的效果。

“嗯，做些准备再来吧。”

飞剑回到主人的袖口，赵珩不再看身后荒芜的原初之泽，带着侍灵化光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