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堂堂一介皇后怎能做出如此心狠手辣之举？”

待那小太监尖锐的嗓音落下，太后娘娘浑厚威严的话语即刻接上。

手握尖刀的婢女被吓得一哆嗦，颤颤巍巍地收回了手，恐慌着脸低头行礼。

楚凝裳起身朝着太后娘娘徐徐而来的方位欠身行礼，鬓侧随之垂下的细碎墨发遮挡了她仍旧淡然自若的神情。

对太后的前来，她似乎毫不意外。

是椒房殿内某个仆侍走漏了风声？亦或者是离姬所准备的后手？对其背后的缘由毫无兴趣，楚凝裳倒是更在乎太后此行的目的。

只见太后头戴凤冠，着一湘大红妆霏缎宫袍，淡粉珍珠所缀耳坠垂挂两耳，脚步伴着拖长下摆摩挲有声。

虽已到花甲之年，然而太后肤如凝脂，仅是眼角处显露些许皱纹。

叶北尘到底是随了他母后，身上那不怒自威伴着压迫感的气场与太后势均力敌，不如说还要比她更逊色一分。

太后凌厉的视线一扫楚凝裳，眉间是紧皱着的愁容，她厉声斥责道:“身为皇后，非但无任何母仪天下的气魄，甚是心胸狭隘，嫉贤妒能，心狠手辣，如此野蛮之人又怎配坐稳皇后之位？”

太后瞋目切齿，上来便是对着楚凝裳一顿严苛的训斥。

在场之人皆被这番话吓得寂静无声，紧绷起的身子微微发颤着，苍白的脸无言地增添了紧迫的气氛。

楚凝裳在这帮人中倒愈发显得镇定，状似一座雕塑，一言不发地阖眼。

太后还没下令她可以起身与之对视，她便得一直保持着欠身的姿势行礼，无需跟充满嫌恶的双目对视，倒也乐得自在。

楚凝裳心知肚明太后一向不满自己被独宠，如此微小锋芒比起前世经历更显微不足道。

发白的指尖不自觉捏紧了双臂，她稳下心绪，尽量控制自己不被怒火中烧的胸腔反噬。

“母后，还请您消气，裳儿不过是惩罚的手段稍显狠厉了些，想必也是被这不懂规矩之人气得不轻。”熟知太后这是动了怒，叶北尘却依旧上前一步护住楚凝裳，不愿她众目睽睽之下再被继续叱责。

楚凝裳冷眼扫过叶北尘挺身而出的背影，随即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几步。

被锋利刀刃所吓失声的离姬缓缓回过了神，觉察到抵在唇边那冰冷如死神镰刀般的触感已然消散，她才悄然醒悟自己已被贸然前来的太后所救。

当机立断地便在原地哭得我见犹怜，一边下跪一边用洁白玉手轻抹从发红眼眶流落的晶莹泪珠，离姬抽泣着鼻，一副谁见都忍不住怜惜哀叹的美人落泪画。

她沙哑着嗓音开口道:“多谢皇后娘娘高抬贵手，放过了妾身，也多谢太后娘娘前来制止了皇后娘娘，若是妾身真被剜去舌，还不知会是怎样一副血腥场面脏了您的眼，好在太后娘娘英明，妾身，妾身感激不尽。”

柔声细语地抽泣着，言语之中还满是对太后随手救命之恩的感谢之情。

听闻离姬的话语，太后原先还紧皱的眉倒是舒展了不少，连带着面上的愁容也消散不少。她满意地点点头，亲和的目光在离姬身上打量了一会，眯起的眼缝中携带了几分欣慰。

对离姬识大体的举止感到称心，太后越看她越愈发觉得这是个脑袋精明的聪明人，越看越是顺心如意。

而对无所作为的楚凝裳，太后则是一眼都不愿再投去浪费精力。心下不自觉地对比起了离姬与楚凝裳的差距，愈发觉得楚凝裳属实扎眼。

太后嗟叹一声，劝导道:“《女戒》有一言，身为皇室之女，应宽容，大度，明理，不应独占君之宠爱。”

楚凝裳略显慵懒地抬起眼，心下盘算着太后的意思。

不过是想用女戒劝导她，不应一己私欲折了皇室的枝叶，应大度无私让叶北尘纳妃，衍生皇室血脉。

若是放在前世，太后今日字字句句恐都成利剑将其万箭穿心，而然既是如今，却也误打误撞合了现如今楚凝裳的意。

非但未曾显现出丝毫喫醋妒妃本色，反倒是莞尔一笑:“太后娘娘说得没错，之前是本宫欠缺考虑了，在此向您赔罪。”

弯腰欠身，行了个十分得体的礼。

太后狐疑地弯起眼，对楚凝裳的反应感到丝丝疑虑。

犹记得她曾并不是如此大度冷静之人，为何竟能顺畅地接上自己的话。

楚凝裳弯起眼眸，视线掠过身旁太后的神情反应，落在叶北尘身上商议道:“皇上多少也考虑下此事，毕竟本宫也无法替皇上招揽妃子来开枝散叶。太后娘娘苦口婆心也确实言之有理，不能折了皇室枝叶。”

不过只是将太后的话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却引来了叶北尘大怒:“朕不同意！大肆纳妃可不是儿戏，凝裳，你究竟是否知晓这对我们而言意味着甚么？”

因激动，叶北尘竟是不受控制地攥紧了楚凝裳的双肩。

令他愤怒的绝非仅有楚凝裳赞成太后话语之事，还有多日以来，楚凝裳头一次以笑颜待他，却是在听闻让他招揽嫔妃后的热情使然。

“……皇上，你弄疼臣妾了。”与叶北尘无言地对视了一会，楚凝裳别首避开视线，冷声退步道，“纳妃确实不是儿戏，臣妾自也没有与皇上开玩笑的闲趣。”

即使似乎多少知晓了叶北尘愠怒的其余缘由，楚凝裳却依旧选择以冷淡态度来处理。

瞧见叶北尘瞳孔猛地缩紧，随后沉下了脸。

攥紧楚凝裳双肩的手渐渐用力，状似要就此将她骨骼捏碎般，楚凝裳却是连眼都未眨一瞬。

叶北尘猛然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即刻松力收回了手，担忧道:“裳儿，你没事吧？”

“我能有何事，倒是皇上要多考虑下本宫方才的话为好。”

“不用再说了，朕绝不会同意。”见楚凝裳再度提起纳妃之事，叶北尘虽是不悦，却是坚定地一字一顿，注视着她的双眸说道。

“尘儿。”

太后却在此时开口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