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裳儿，那日朕一时气恼冲动了些，你别生朕的气。”

叶北尘的音色低沉，还夹带着几份宽慰与歉意，令楚雲裳感到震惊不已。

堂堂皇帝竟是在低声下气地恳求楚凝裳不要气恼？

好似是见惯了这幅场景，楚凝裳无所谓地掀起眼皮，语调慵懒却依旧疏离:“皇上这说的是何话，我从未将皇上做的事放在心上过，又何来生气一说？”

一句话将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次拉远，叶北尘被刺痛，想不通为何自己前来服软，楚凝裳却依旧是这副态度以对。

却在发觉一旁还有楚雲裳在后，立即严肃了神情。

“参，参见皇上！”皇上的视线落在了自身，楚雲裳浑然不觉地与之对视了几秒后这才反应过来她方才的不敬，慌慌张张的行完礼后，叶北尘的眉头却是皱的更深。

他倒不是介意楚雲裳忘却了行礼一事，仅是在疑惑，为何将军府会将楚雲裳也送入宫中？

但也没想过久，叶北尘先是命人准备晚膳，决定在椒房殿与两人一块吃个便饭。

席间，楚雲裳的眼睛从未离开过叶北尘一瞬。

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叶北尘的神色，害怕自己惹到他不快。

楚雲裳看着看着却是入了迷，这位君王玉树临风的模样好似烙印在了她眼中。

面前的这位皇上，是她今后要一直共处之人。

或许是察觉到了楚雲裳太过热切的视线，叶北尘礼貌性地看了过去开口道:“怎么，朕脸上有东西吗？”

倏的，楚雲裳羞红了脸，摇头避开视线。

席间，楚雲裳片刻都不停歇的耍着小动作，敲敲碗筷，或是找准机会给叶北尘夹菜，甚至是连连朝他敬酒:“皇上，今日妾身入宫，你就随妾身喝上几杯吧。”

“你尚且年幼，还是不碰酒好。”叶北尘小心翼翼地哄着楚雲裳放下酒杯，推脱之时，却还是被连连灌酒。

用完膳后，楚雲裳有邀约叶北尘单独去往清雲阁，却被他用要同楚凝裳在椒房殿陪年儿的缘由推辞。

楚雲裳无奈下也不好撒泼，只得懂事的点头。

同时，心中对楚凝裳生出无限的羡慕之情，甚至是转变成了嫉妒之心。

顺理成章的，叶北尘同楚凝裳在椒房殿看望年儿。

楚凝裳在这事上倒是没有拒绝他，毕竟想着孩儿总是需要爹爹的，她会为了年儿，甘愿先放下仇恨，忍着恶心演上一出好戏。

“爹爹，娘亲！“跟在侍女旁玩耍的年儿一眼就瞧到了这罕见的一幕，没曾想楚凝裳今日竟是会带着叶北尘来，他一下就扑了过去，抓着叶北尘的外衣撒娇，“爹爹好久没和娘亲一同来看年儿了，年儿想死你了。”

叶北尘宠溺地笑了笑，弯腰抱起了年儿:“爹爹平日有要事要忙，偶尔才能来看年儿一下，娘亲陪着你还不够吗？”

年儿用力地摇了摇头，随后又回头望了望楚凝裳，大声道:“不够！我要爹爹和娘亲一起来看年儿！”

“年儿别闹了，也别继续折腾你父皇了，快下来吧。”楚凝裳无声地勾起转瞬即逝的嘴角，随后催促道，虽是冷淡了些，但与年儿对话时，语调的温度明显同叶北尘的不同。

一家看似其乐融融，却又彼此心知肚明其中的隔阂。

就连年儿都看出了两人之间的间隙，他顿了顿，古灵精怪地“不知是否是年儿的错觉，年儿总觉得爹爹与娘亲变得不同了。”

听到年儿这话，配合着他若有所思的神情，楚凝裳心下一惊。

“那年儿说说，是哪里不同了。”叶北尘垂眼柔声问道。

年儿左看看楚凝裳，右瞧瞧叶北尘，随后托着下巴徐徐道来:“娘亲变得冷淡了些，爹爹也变得沉着多了，就是好似没了从前那般恩爱，如若持续这样下去，那年儿岂不是不能有妹妹了？”

听到年儿天真无邪的话语，不管是楚凝裳还是叶北尘皆是一愣，

“年儿乖，你先跟着宫女回房，我跟你娘亲有话要说。”

似是不想让气氛凝固，叶北尘强颜欢笑道。

年儿点点头，倒是也乖乖听了话。

待他一离去，原先面带笑意的楚凝裳收敛起了所有情绪，眼底的冷漠以肉眼可见。

叶北尘望着显然多了几分疏离的楚凝裳，略显痛苦地问道:“裳儿，这些日子你待我冷如生人，究竟是为何？是我做了错事惹得你不快了？你说出来，我改。”

“皇上自是没做错任何事。”

知晓自己态度的变化定是会被察觉，楚凝裳阖眼，面无表情地说着。

本以为这次的谈话不过是不欢而散，她却突地听到呼吸急促的声，抬眼看去，叶北尘因酒醉，脸庞沾染一片绯色，眼里似有雾霾湿润朦胧一切。

最令楚凝裳震惊的是，他竟是红了眼，仿若孩童那般落下了泪。

“裳儿……”叶北尘黏腻沙哑地开口唤道，语调结合着神情令人止不住怜惜，“我该如何哄你开心，回到从前？”

“……”回不去。

本想再次绝情开口，楚凝裳的话语却是在喉间翻了几个跟头后被咽下。

头一次瞧见那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君王却在落泪状似孩童，她即使是块铁壁也忍不住心下动容。

是啊，她前世爱惨了面前之人啊。

叶北尘见楚凝裳垂眸默言，便借着微醺的酒醉大着胆子走近一步将头重重地倚在了她肩上，且双手绕上她腰，紧紧抱住。

楚凝裳倒吸一口冷气，刚想挣脱，耳畔处却传来叶北尘微洒的热气:“裳儿……”

“……”

“阿尘……”我好想你。

楚凝裳欲要挣脱的手僵在了空中，随后失神地脱口而出，却也适时地止住了话柄。

叶北尘醉意蒙蒙中携带着楚凝裳轻缓地倒在床上。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灯油所散出的暖黄色光芒照亮了卧室一角，将两人皆是迷乱的神绪无限放大。

楚凝裳双臂勾上叶北尘后颈，不再反抗，反倒主动配合起来。

两人你情我愿好似回到了从前，楚凝裳仰着头，脑中无法顺畅地思考。

“裳儿，裳儿，裳儿……”

叶北尘不断叫着她的名，似是要将自己牢牢烙印在他身，望向他双目中纯净的爱意，好似一切仇恨都化为虚有。

她恨吗？

恨。

前世经历过的痛历历在目，叶北尘的漠然与最后关头的加害，哪项不让她痛不欲生？

但她，又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