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其实可以说得温和些，只是话从口出，不知怎的就全都变成了奚落。

叶北尘以为自己说完后，楚凝裳定是又要强忍着泪意。

呈现出那副遍布委屈与倔强的脸向他道歉或是撇开头不言。

只是没料到，自己话音落下后，楚凝裳的身子随即摇摆不定，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叶北尘吃了一惊，随后摇摇头，这都是在做些甚么！

他上前一步，打横抱起她。

“皇上……”

英公公见状，欲想要说些什么，叶北尘颔首示意他闭嘴。

“朕送她回月荷宫罢，不碍事。”

一路走回月荷宫的时候，英公公跟在身后，模样怪异，脸上更是不停抽搐，那模样好似在偷笑。

他不敢笑得过于肆无忌惮，但又实在是忍俊不禁。

果然皇上心中还是有皇后娘娘的，之前他实在是担忧极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怕他们就这般一去不复还，彼此永远错过。

不过如今看来，他也无需太过担心。

将楚凝裳安全地送回月荷宫之后，叶北尘招招手，示意几个宫人打一盆水来。

月荷宫新一批的宫人都是他派来的，自然是他的眼线，所以便还未有人及时向离姬禀报，所以他们如今的相处还是相安无事。

他亲自用打来的热水浸湿了布，为楚凝撒擦了擦脸。

将冰凉的脸擦得温暖了些后，叶北尘见她气色好了一些，便将布随意地放置在一旁。

见楚凝裳手脚冰冷，他蹙眉，将被褥拉好，便坐在身侧仔细地一寸寸看过她肤如凝脂的脸。

楚凝裳长得到底还是好看，即使狼狈不堪，也不会让人看得难受。

就是会在心头不禁滋润怜惜之情罢。

真的是太熟悉了……

但叶北尘并不是被楚凝裳的美貌迷住，他依旧还是觉得这张脸尤其的熟悉。

仿若刻印在脑海里的某处般，但若是细细去回想，那里又空白一片。

他是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显而易见并不是，叶北尘知晓自己失忆了。

以前定是和楚凝裳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只是这些他通通都想不起来，也从未有人告知过他。

他越看楚凝裳的脸便越加心疼，心疼的同时，心头又浮现出一抹难以言喻的焦躁感。

为何每次见她时，总是这般狼狈！

此时秋分得到消息匆匆赶来时，叶北尘冷眼扫量了她一眼。

“朕特意派你看好她，你在做些什么？”

秋分畏惧得浑身颤抖，扑通一声下跪求饶道:“皇上，万分抱歉，奴婢没能看好主子，奴婢罪该万死。”

叶北尘本就有意怪罪，顺着秋分的话便说了下去。

“嗯，你确实罪该万死。奴婢的本分都未做好，若不是今日朕碰见了她，她一直倒在御花园的地上，定是保不住这条脆弱的命。”

说着，他想了个处罚。

“朕之后会另找一个奴婢来替代你，你便先去领罚。”

秋分哭丧着脸，就算知晓没有可能，却还是想着开口弱弱地询问一番皇上可否不换掉她，她还想继续跟着楚凝裳干事。

而还没等秋分的心里挣扎做完，楚凝裳不知何时迷迷糊糊地醒来。

或许是听到了叶北尘薄情的话语，睡眼朦胧的她便大着胆拽住叶北尘的袖口轻轻说了一句。

“不准……”

她软乎乎的声音惊呆了一旁的秋分，就连叶北尘眸中都染上几分不敢置信。

竟敢有人敢不许他做事，且还是一个神志都不清醒的人。

便也罢了，不知怎的，他突然心情有些好。

“你退下吧，不用领罚了，记得下次再犯的话，便收拾收拾滚吧。”

秋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惊愕地张大嘴，视线在楚凝裳与叶北尘身上来回打转，最后却什么都没说，便推出了寝宫。

待只剩叶北尘与楚凝裳两人时，他突然问道:“你恨朕吗？”

问完后，叶北尘又觉得自己这个疑问有些可笑。

她又怎可能不恨他，分明对她这么狠绝，逼迫她沦落到如此境界的人都是他。

但出人意料的，楚凝裳却是摇了摇头。

她想得很明白，没必要恨。

因为叶北尘早已经不爱她了，金蚕蛊失去了效果，再也不会动了，她又有什么好恨的呢？

叶北尘微微吃惊了一阵子，神色复杂。

或许只是在恭维他，不想再惹上多余的事了才会说不恨他？

总之，叶北尘只是半信半疑地继续问道。

“你知道朕在利用你，对吗？你也在借着朕利用朕，虽说目的只是为了自己和你肚里的孩子活下去。”

楚凝裳又摇了摇头。

叶北尘却是突然轻笑出声，话语阴晴不定地夸赞道:“楚凝裳，你真的好聪明，该说不愧是朕不久前，一直稳稳当当坐着皇后之位的人吗？”

“你这么聪明，知晓什么时候该退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软什么时候该硬，有时候也能精准无误地猜测出朕的心思。利用朕来挽回你的性命，有些时候，就连朕都会不小心被你耍的团团转。”

楚凝裳还是摇头，叶北尘却是轻柔地捏紧了她的下巴。

力道不重，语气异样地温和，如同情人之间的呢喃。

“可是啊，你这么聪明却只能保下你自己的命，你腹中的孩子无论如何都得死。”

话音落下刹那间，叶北尘的眼眸又被猩红所覆盖。

即使语气温柔如月，话语的内容却是再恐怖不过。

叶北尘想得很清楚，他绝对不会留下一个孽种，一个皇室的耻辱。

楚凝裳不贞与别人不三不四，太后又一直在他耳旁添油加醋地说楚凝裳的不是。

久而久之的，叶北尘对楚凝裳的印象也极具下降，特别是他被太后的话语带着。

认为楚凝裳那是因为自作自受才失了身子，怀了他人的孩。

这也是叶北尘为何这么不喜她的缘由。

只是，每次见到楚凝裳因为自己变得狼狈不堪时，他又会于心不忍。

好似被负罪感淹没那般，他始终是下不去这个真正的狠手。

楚凝裳摇头的动作加重了，叶北尘却是不给她辩解的机会，直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