氛围就像是随着那未曾携带感情的两字话音落下后一同凝结了一般。

叶北尘盯着跪在他面前的侍卫，再未多说哪怕一字。

他不开口，身旁的人自然都不敢说话。

他们小心翼翼地连大气都不敢出，害怕弄出过大的动静撕裂这暴风雨前的平静。

突然，叶北尘转向侧边，寒冽的视线直勾勾地落在离姬紧张的脸上。

他眯起眼，似探究似试探。

离姬受不住被像是望眼欲穿般地盯着，她撇开脸，移开视线。

“将他拖出去砍了。”

不再顾及底下侍卫的求情，叶北尘略显随意地下了命令，根本不将侍卫脸上的绝望与撕心裂肺的求情放在眼里。

待他彻底被拖下去，周身恢复了清净后，叶北尘再度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离姬，将她强装淡定的神色全然看在眼里。

叶北尘自然知晓这皆是离姬的手笔。

而在外等候许久，却都未曾听到孩子的哭声。

叶北尘本就紧皱的眉头愈发深刻，像是要烙印下痕迹般。

不管是离姬还是楚雲裳在那之后都沉默不语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叶北尘的耐心逐渐随着时间的一点一滴的流逝而消失殆尽。

正当他烦躁不堪，屡屡欲破门而入走到楚凝裳的床边，看看她情况如何。

却又一遍一遍在心中遏制住这份仿若要冲破胸膛的冲动之时，里侧寝宫的门总算是随着“咯吱”一声作响被推开。

婆子走了出来，握着门把手的手微微颤抖着。

她“咕咚”一声紧张地吞咽了下唾沫，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怀中抱着用被褥牢牢实实包裹住毫无声息的孩子。

她缓慢且颤栗地将孩子向前举起，这下所有人都能清楚地看到，那俨然是个死婴！

叶北尘瞥了一眼孩子，抿唇不语。

那往下撇的眉梢却是暴露了他那平淡背后所掩盖的情绪。

叶北尘大步流星地走进卧房内，不顾身后婆子与后妃的阻挡。

“皇上，且慢，天子不得进入产房啊！”

“皇上，快停下，您不能进去。”

对这种劝说阻拦视若无睹，叶北尘径直走入房内。

他可不信什么天子不能入产房之类的话。

走到楚凝裳的床边，他伫立在楚凝裳仅一尺之远的地方，静静地凝望着她大汗淋漓的脸。

情不自禁紧紧地蹙起了眉头，叶北尘也不知为何胸中总有一股无名之火在熊熊燃烧。

这个女人还真是……！

楚凝裳刚经历过一场类似于战争般可怖的过程，此时神志不清且虚弱不堪。

隐约之中感到床边有人正站立着，便下意识地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襟。

倒不如说她仅是用指尖轻捻叶北尘衣裳的一角，虚掩地挂在上方，丝毫没有出力。

楚凝裳现如今的情况，光是抬手便耗费尽了所有的气力。

叶北尘伫立在原地，半晌都毫无动作，正当楚凝裳的手摇摇欲坠。

几经垂下之时，叶北尘却在此刻竟突然将她的手包裹住。

楚凝裳微微惊讶地张大了眼，瞳中皆是不敢置信。

只是没过多久，她那掀起的眼皮便又重新垂下，用那没有丝毫起伏的话语朝着叶北尘询问道:“……我们的孩子呢？”

回应楚凝裳的只有一片死寂。

面前的叶北尘静静凝望着她，却是默不作声，静谧地好似山水墨画。

以为是自己的话语过于轻声，楚凝裳再次如低喃般重复道:“孩子呢……我们的孩子在哪里？”

“我们”。

楚凝裳事到如今还在如此固执地重复着这个词汇。

即便是虚弱不堪，却依旧紧紧拽住了他的衣角，一遍又一遍用所剩无几的气力发问着。

那一刻，叶北尘觉得自己是做了天大的蠢事。

回顾以往种种，他简直就想对以前那冷酷无情，故意忽视楚凝裳种种痛苦的自己脸上狠狠打上一拳。

他究竟都干了什么蠢事！

饶他一世英明，机关算尽，为这江山为这天下贡献众多。

却是在身边之事上一意孤行，亲手将楚凝裳摧残到遍体鳞伤，亲手将局面打入死局。

叶北尘缓缓收紧了手中的力道，将手心之中，楚凝裳冰冷的拳头握得更紧。

我们的孩子没了。

不管如何启唇，叶北尘的口中始终无法吐露出这句话来。

他不敢说出声，根本没有那份可以告知她真相的勇气。

毕竟婆子也事前曾跟他说过，楚凝裳的身子如今已是十分虚弱，受不了太大的刺激。

若是太过激动，定是会大出血而危害性命。

楚凝裳在没听到任何回复后逐渐焦躁不安了起来，即使手背上还能明显感觉到从叶北尘掌心传出的温热暖意，却依旧无法驱散环绕在她心头的阴霾。

“怎么一直都没听到孩子的哭声？”

知晓即便再复之前的询问，定还是无法得到任何答复。

无奈之下，她只能稍稍思量一番，继续询问道。

若是持续沉默不言，终是会让楚凝裳发现其中的端倪与异样。

她如此聪明伶俐，怎会不懂通过他的一言一行从而判断孩子如今的情况？

想罢，叶北尘嘴角勉强勾起安慰的笑，一改方才的神情严肃。

“不必担忧，孩子如今很好，身子也很是健康，你没听到孩儿的哭声应当只是因为朕吩咐了你身旁那位名唤秋分的宫女将孩儿抱走照顾，如今离得远，你自然是听不到哭声了。”

跟着叶北尘一同进来看望楚凝裳状况的还有彩芸，在一旁听着皇上编完善意的谎言后并看向自己之时，彩芸一惊，连连点头附和道:“是啊，娘娘您就放心吧，孩子如今生龙活虎的可喜欢闹腾了，是个小公主。”

“娘娘，您现在就好好休息一会吧，只有将身子养好了，才能去见到小公主呀。”

楚凝裳没注意到彩芸说这话时，眼眶微红，话语梗塞。

听罢面前两人的一唱一和，她嘴角流露出安心的笑意，整个人便松了一口气。

她总算是可以安下这颗悬着的心，在叶北尘难得的温柔之下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