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皇上。”

司泽鹤俯身朝着叶北尘行了个礼，他并不意外见到叶北尘颓废的模样。

毕竟楚凝裳产下死婴之事并没有进行封锁，只要是皇宫内的人，皆是知晓了此事。

有同情怜悯的，有幸灾乐祸的，有松了一口气的。

司泽鹤淡然地正对上叶北尘的视线，听他再度询问道:“你将她的事再同朕讲上一遍。”

但不同的是，这次的问话小心翼翼，俨然没了之前随意的态度。

司泽鹤轻声叹了口气，看叶北尘这副自我怀疑的模样，看来总算是良心发现。

或是深处的记忆被刺激被挖起，心中总算涌上了名为愧疚的情绪。

可如今还来得及吗？

他没胆敢问出声，在经历了那么多的折磨，身心交瘁之后。

乃是连楚凝裳最看重的孩子也未曾保住，如今感到后悔，感到愧疚，感到歉意，都太迟了……

心中虽是这般想着，但司泽鹤还是原原本本同叶北尘将楚凝裳以往的事情娓娓道来。

他听得很认真，专注得像是在学堂上课怕先生提问的学生般·。

其实这次司泽鹤讲述得与之前大同小异，不过只是再重复了一遍罢。

但叶北尘那之前岿然不动的神色在如今总算出现了裂痕，悔恨之色一览无遗。

曾经，他从不相信这份过往，觉得不过只是司泽鹤偏袒楚凝裳，看她可怜才在他这添油加醋。

这份固执与自信深深地害了他，如今听起来，倒像是历历在目……

“……”

叶北尘沉默良久，随后痛苦地阖上眼，像是一夜苍老般，神情疲倦地捏了捏眉心。

他怨不得别人，毕竟此事司泽鹤其实已经和他讲上过多遍。

但当时楚凝裳显然是他的逆鳞，任何人提及她的名字，他都会大发雷霆，一个字都无法入耳。

而也正因为此，叶北尘同司泽鹤在当时也是疏远了许多，他甚至还认为司泽鹤对楚凝裳别有企图。

现如今想来，可笑的竟是自己。

“皇上，如今您终于肯相信了吗？”

见叶北尘豁然开朗，司泽鹤略微沉死了一番。

终还是想为楚凝裳出口气，落井下石般地说道。

叶北尘苦涩一笑。

“如今朕还有什么资格谈相不相信？即便朕是相信了，她也不会再原谅我了。”

都太迟了。

两人对望一眼，哑口无言。

但叶北尘并未放弃，这几日他时常去往暖春阁。

而令众人不敢置信的是，楚凝裳拒绝见他。

分明那般高高在上的皇上就站在暖春阁的门外，却被颤颤巍巍的宫人拦下。

“抱歉皇上，小主说她不愿见您，还……请您回去。”

叶北尘被拒之门外，自然也不会动用权力硬闯。

他知晓如若那般，只会让楚凝裳更加厌恶他罢了。

“朕知晓了，她的情况如何？”

“小主最近心情十分稳定，只是……”

宫人咬着下唇，不敢多看叶北尘一眼。

“只是什么？”

“只是每当提到皇上您时，小主便会变得情绪激动，捂着起伏的胸腔颤抖，说是不想再听到您的名字，所以……”

宫人说完后，逃也似地离开了叶北尘，徒留他伫立在原地沉默着。

良久之后，他叹了口气。

身旁的小太监纠结着想说些什么，却被他抬手止住。

“罢了，都是朕自己造的孽，就让朕自己慢慢偿还吧。”

楚凝裳在恨着自己，在气自己的所作所为，他再清楚不过。

而这份恨意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淡，相反可能会越积越深。

叶北尘为避免这种情况持续下去，便千方百计地想着法子讨好楚凝裳。

他不恼被拒之门外，一连几日不再去往暖春阁。

怕自己的出现让楚凝裳气急再出什么事，便派人送去不少赏赐。

这番举动让众人都觉得，好似又回到了曾经那个备受宠爱的楚凝裳，风光无限的时候。

只有楚凝裳自己都这些赏赐嗤之以鼻。

叶北尘如今在耍什么花招？

她一点都不想去在意，是否良心悔改还是如何，她都已没了精力再去跟他僵持。

若不是还有年儿陪伴在她身侧，她干脆便跟着已过世的孩子一起消逝在这世上才好。

“彩芸，秋分，将那批赏赐都扔了吧，看着碍眼，也十分占据宫里的地方。”

见今日又来了一批富丽堂皇的赏赐，楚凝裳却是抬起眼皮瞥它们一眼的余力都没有。

淡淡开口对着彩芸与秋分吩咐过后，她又将头埋在了膝盖前。

彩芸一愣，和秋分面面相觑，十分为难犹豫地开口说道:“可是……娘娘，那是皇上的赏赐啊，真的要……”

“是谁的赏赐都不重要。”

听出了彩芸与秋分她们的踌躇，楚凝裳冷笑一声。

“正是因为是他的，那便更扎眼了。如今我又有何畏惧他的必要？扔了。”

楚凝裳的命令毫无商量的余地，彩芸秋分无法，只好听从她的指令将那些赏赐通通处理了。

司泽鹤知晓这几日楚凝裳心情定是低沉，若是让她一人待在暖春阁，指不定会出什么事。

而年儿这几日的心思也被楚凝裳所影响，肉眼可见地并不在学堂上，他便被司泽鹤批了假。

“这几日你就好好陪在你娘亲身侧吧，不必来学堂温书了，你娘亲如今最需要的便就是你了。”

年儿感激不尽。

“好，师傅您放心，待日后娘亲恢复了，年儿定会来加倍努力，不让您和娘亲失望。”

从年儿口中听到这话时，楚凝裳淡淡点了点头。

“是吗？那位太傅大人还真是体贴人。”

说着，她突然轻笑一声。

“连那位太傅也会体谅我，可我那位最亲爱的妹妹啊，这么久了，却是从未上门拜访过一次。”

她轻轻摇了摇头，也不知是在哀伤，还是在讥讽。

她之前最为照顾的好妹妹究竟是躲在了哪。

如今风光无限之时，倒是将她全然抛在了脑后。

她出了那么多事，就不信不会传到她耳里。

也算是看透了，楚雲裳如今与离姬同气连枝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