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整个夏季以来，楚凝裳亦是如此。

维持着如今的模样顺风顺水地过着，也不知是否是那外头人听闻了她癫疯的传言。

还是叶北尘有意为之，鲜少有人前来拜访。

楚凝裳好似也是乐得悠闲，将自己封闭在那小小的屋里不说，还整日开着焚香，任黑暗与烟雾气无情地侵蚀她全身。

夏日的阳光无法见缝插针地从侧殿的门缝中溜进那清凉的殿内。

一扇门之差，里外的温度却是天差地别。

但即使这般，现如今的温度依然不能用凉快一词来形容。

楚凝裳在侧殿经常待坐一整日时，豆大的汗珠会忍不住从额间滑下。

浸湿鬓角，将身上的衣物也打湿。

整个人放若是跌进了泥潭般黏腻不堪，但她依旧一动不动，好似对这些毫无察觉。

年儿是不可能做到像在叶北尘面前保证得那么听话，一整个夏季下来与楚凝裳一面也不相见。

每当从司泽鹤那出来，离开学堂，也不知是否是这天热的缘故，他好像突然变得有些不太想温书。

手心处出了细小的汗液，让书的外皮不幸出了褶皱。

年儿有些任性地将书放在了一旁，闷热与骚动压在年儿的心底。

他满脑子都是其他的胡思乱想，而那书中的字可谓是一个都看不下去。

好想娘亲……

年儿轻轻呼出一口气，不知不觉间，思念之情一并迸发。

而每当这种时候，年儿都会稍许蛮横一下，偶尔偷偷翻墙进暖春阁去探望楚凝裳。

说是探望，但其实也是年儿单方面地在某处待着偷看楚凝裳罢了，根本连她的一面都见不上。

年儿双手撑着下巴，略有些欲哭无泪。

翻墙进暖春阁可谓是他的绝活，易如反掌且不会招来任何人的警觉。

只是每当在侧殿门前温声温气地喊着“娘亲”时，年儿那满怀希望的双眸却会因为楚凝裳的厉声拒绝而倏地晦暗下去，一片无光。

“我之前也已经提醒过你了，别再来打扰我了。”

楚凝裳的声音从侧殿的门缝之中穿出落入年儿的耳里，音色虽小，却字字扎心，令人无敌从容。

年儿急得满脸通红，既难过又焦急。

“娘亲，年儿只是想你了……”

他一手放在侧殿的门上，微微说着。

也不知是否是这简单的话触动了楚凝裳，里头许久没再传来响声。

“娘亲？”

他又叫了一声，半晌，好似响起了一阵悠悠的叹息声。

楚凝裳的音色再变，好似显得有些许疲累。

“年儿，你走吧，你不该继续待在这。”

年儿却是拼命摇头，顾不得楚凝裳根本看不见他的举动。

“不要，年儿不要离开了，我已经温习好了明日的课目，今日也有将先生布置下的课业做完，如今已是自由身。”

“娘亲就让年儿待在这多陪娘亲一会也不行吗……”

年儿委屈巴巴音色好似一直撒着娇的小奶猫，楚凝裳张了张嘴又合拢。

思考半天，不知该说些什么可以让他乖乖回去，又不会再度伤害到他。

“年儿，乖，外头太阳晒，你待太久的话，身子可能会不适的。”

楚凝裳表明了坚决不会让他进来的态度，但这却依旧没能起什么效果。

外头传来了“扑通”一声好似是衣物摩擦门框才会发出来的声响，楚凝裳一愣。

往门框处瞥去视线，她的眼眸眯成了一条细缝。

借着燃烧的炉火所发出的朦胧火光，她猜测是年儿直接倚靠着门框坐了下来。

“没事的，年儿也不怕晒。”

外头之人好似正轻笑着缓缓说出这句话，虽那笑声听来意外苦涩。

“年儿只需在这静静待着陪伴着娘亲就足够满足。”

“……”

楚凝裳这下是真的哑口无言。

“既如此，你爱待着，便待着吧。”

虽是冷声冷语将这句话带给了年儿，但也只有楚凝裳自己知晓，每当听着年儿喊出那一声声娘亲的时候，她只能是在一旁偷偷掉下眼泪来。

秋分与彩芸将这一幕一直看在眼里，她们连连叹气，实在是不明白这是何苦呢？

“娘娘，至少还是见见小太子吧，他每次来这时都要坐上一整日，不管怎么劝说都不肯回去，但所能做的事情也只有望着蓝天发呆罢。”

“是啊娘娘，即使不见那皇上，至少还是满足下小太子的心愿吧。”

楚凝裳却只是一直摇头，一直叹气，一句话都不说。

她们起初时还会各种劝说楚凝裳，只是见怎么着都无果之后，便只能在每次年儿来之时，让他早日回去。

“如今天黑得越来越早了，小太子你在这多待着也不方便，让奴婢送您回宫吧。”

“是啊小太子，你看这还有蚊虫叮咬，还是早日在殿里闲暇休闲会好些。”

她们以各种方面劝说着年儿回宫，但他果不其然是楚凝裳所生的孩儿，脾性和他娘亲那是一模一样的倔。

但年儿近日回去的时间确实是越来越早了，好似是在提防着被叶北尘发觉。

但实则，他早已看透了满脸紧张与失魂落魄的年儿一日消失在外头都去做了些什么。

但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放纵罢了。

而这几日，叶北尘属实也没再闲空管理此等杂事。

边陲出现异象，若是不出意外，怕是又要无法避免地开启一场征战。

他忙得头疼，近日来在朝廷这来回奔波，睡眠时间那是愈来愈少，每日每夜地起早贪黑，在朝廷之间周旋，与诸位大臣一同处理此事。

而与此同时，楚凝裳这也不得安宁。

她本是经常一夜无梦，但这几日来倒也怪异，每晚睡下后时常出现同一个梦境。

梦里有肆无忌惮如死亡在舞动般吞噬一切的火光，灼热感压得人透不过气。

四周是一片废墟，破损的瓦砾之上，硝烟味弥漫。

身旁寸草不生，即使能见到树木，也是早已倒下在一旁，只剩乌黑的枯叶与枝木还未化作粉尘。

那树墩的年轮，被火焰燃烧得一片焦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