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煦的阳光穿过云层，透过树叶缝隙落下。

院里的地面上，斑斓树影印在上头随着风微微摇曳。

迎面吹来的寒风携带着沁人心田的花香拂过脸侧，拂过枝叶。

只听见“沙沙”一阵响，积满枝头的雪全部滑落在地。

放眼望去，院里皆是一片白茫茫的景象，少有嫩绿色的枝芽可见。

今日气候常温，昨夜刚降下一场大雪。

晨时却是白云尽散，露出了那几缕太阳的光线。

金色的光束洒在由积雪堆砌的地上，直将那白雪照得熠熠生辉。

闪烁得如细小晶莹剔透的晶石，折射成刺眼的光。

空气中漂浮着如砂砾般纯白色颗粒，正围绕着光束慢悠悠地旋转。

楚凝裳就坐在院中的一角，头顶由屋檐遮挡阳光，抬眼，光晕闪了闪，晃得视线朦胧。

叶北尘也坐在她身旁，陪她看着这副被白雪覆盖的，如诗画般娴静的画面。

他拉着楚凝裳的手轻轻摩挲着，让她肆意地将头靠在自己肩头。

而后，两人皆是缓缓从口中哈出一口白色热气。

白雾在空中飘浮了一会，便也散去。

他们安静地彼此依偎在一起，观赏着椒房殿院里的景色。

方才的雪尽数从枝叶滑落，露出的光秃秃枝头一角上，正开着点点梅花。

像是有几滴红颜料滴染上了白纸，在视线之中尤为突出。

纯白的雪将一切脏污都掩埋在了地底，二人惬意地眯了眯眼。

随后，楚凝裳懒散地伸了个懒腰，嘴里发出了如奶猫哼叫般舒适的音色。

“呼……”

楚凝裳抬起头来，不再靠着叶北尘的肩头，而是转头面向他。

“阿尘，你觉得等来年我与你有了孩儿的话，该取什么名字好？”

突如其来的询问打破了这阵难得的寂静，叶北尘却是轻笑几声，眸里映出楚凝裳的身影。

“一个啊，叫年儿，一个，叫岁儿。”

见他想都没想便立即回答道，楚凝裳微微讶异了瞬。

随后调笑着作势轻轻拍打了几下他的肩。

“原来你早就想好了？”

说罢，她的脸上似乎笑开出了花。

“寓意可真好啊，这应当叫做……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嗯。”

待楚凝裳话音落下，叶北尘突然便搂紧了她。

“我们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裳儿，无论如何，你诞下的第一个皇儿便会是天叶未来的君主。”

他们在白雪下憧憬着美好的未来，随即叶北尘眉头轻皱，像是想到了什么。

“裳儿，对未来，实在是有太多不确定因素，但朕绝对不会负了你，若是他日朕出了什么事，你便去朕的寝宫，床榻下有个机关，你摸索一阵应当就会发现其中的玄机，那里会有种朕亲笔撰下的圣旨，必要时定是会保全你与未来我们的孩儿。”

他说的神情专注，却是让本轻松的氛围一下变得凝重起来。

楚凝裳盯着他半晌，却是突然勾唇一笑，伸手抚平他紧皱的眉头。

叶北尘有些意外她的举动，却是听她说道:“我会记好的，但我相信，不管是多久的未来，都不会发生任何变故，我与你会一直，一直每年冬天坐在这院里看雪。我们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上一世的回忆逐渐在脑里消退，那句话却像是烙印在脑海里无法根除。

楚凝裳吸了吸有些酸涩的鼻子，眸子颤动了几下，随后缓缓吐出一口气。

本只是打算赌一把，也很早已经做好了失败的打算。

她却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一世的叶北尘依旧也是这般应允的。

细算来，他确实是很少失约。

也不知眼角为何有些湿润，楚凝裳知晓自己绝对不能在这种场合失态。

于是乎，她掌心拂过眼角，将那阵湿润抹去。

眼眶虽有些红，却也不阻碍之后的发挥。

楚凝裳读完圣旨后，众人未有反对之声。

年儿回过头看了一眼楚凝裳，见她对自己鼓励地点了点头后，就这般面无表情地一步步走上高台。

落座于龙椅之上，接受重臣朝拜。

“恭迎新皇，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年儿最是聪明，顶着众人的期待与压力，他的声线不带一丝颤抖。

也未曾有一丝怯场的表现，他就这么平静地注视着下方的众人，在他们皆是跪拜之后，这才威严道。

“众卿平身。”

分明看上去还是稚嫩的孩童，但那锋锐坚定的眼眸与毫不怯场的威严，让朝廷周旁的气场一瞬变得非同凡响。

楚凝裳在一旁盯着年儿看，恍惚之间，倒也因为他几个与叶北尘相似的举止神态。

让她有几瞬真的误认为，坐在最上方，那至高无上的龙椅上，运筹帷幄操控局势的还是叶北尘，

再放眼望去，这个看上去还金碧辉煌的殿堂其实背地里早已腐败不堪。

宛如那日的白雪，不过只是表面纯净，其实私底下早已被泥土腐蚀。

还能撑住多久，楚凝裳不敢笃定地说出答案。

只是……她又看向了坐在高台上俯视众人的年儿，心中涌起了希望。

既然叶北尘的圣旨依旧还在，年儿当上了皇帝，她率先根除了离姬这个祸害，那么一切就还有救。

即使如今的状况看上去那是奄奄一息，但他们还有反抗的余地。

剩下短暂的时间内，她一定会和年儿共同对抗这份绝望。

年儿用着毋容置疑的口吻向着众人表示道:“她是朕的皇额娘，此后便垂帘听政，尔等可有异议？”

那毫不输叶北尘的庄严语气落下，在场的重臣皆是纷纷点头。

他们自是心知肚明，虽说圣旨下，年儿有资格继承皇位，只是如今小皇帝不过才是七岁有余，怕是需要一个人听政。

而楚凝裳自是明理之人，况且还是已故楚凝军之女，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楚凝裳在众人仰慕的目光之中缓缓走上台，落座于龙案旁。

她侧头，看着一旁的太后命令道:“都别愣着了，还不快扶太皇太后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