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旧了为什么还不扔？”

华姬独自一人站在窗边，手里捏着信房身上顺来的护身符。她俯瞰着城楼外的景色出了神。

一定是重要的人送给他的吧……这么说来有对他来说重要的人咯？

给城里送柴的两名孩子出了城门，他们与站岗的侍卫告别后开心地离开。男孩温柔地将自己的围巾盖在了女孩头上，为她阻挡风雪。

这勾得华姬好不羡慕。此时余光里的这个护身符就显得更为碍眼了。

当她正想丢下城楼时，菖蒲走了进来。

“小姐，显景殿下（1575年改名为景胜，华姬的兄长，父亲长尾政景被杀后，成为上杉谦信的养子）来了！”

“什么，哥哥来了？太好了！我可要他陪我好好野游一番！”

“那个……”菖蒲十指相碰，吞吞吐吐，“政繁殿下也来了。”

一提政繁，华姬脸色大变：“那个麻烦的小鬼跟来干嘛？”

“怎么说，他也是小姐你的未婚夫啊。”

“你再说，我就把你舌头割了！”

“好嘛，我不说就是了。”

“欸！”华姬灵机一动道，“哥哥到哪了？”

“已经入城了，应该马上就会……”

“快去把那个不知道自己是谁的男子叫来。”

“小姐你这是要干嘛？”

“叫你去就去。”

“哦。”

不一会华姬便见到了数日不见的兄长显景。十九岁的显景体格宽厚，五官立体，浓密竖起的眉毛总给人一种正在生气的错觉。不爱说话的他，内心却是柔软细腻，深得华姬的喜爱。

“哥哥，你可要陪我在这多玩上几日。”

显景点点头，竖起三根手指回了句“三日”。

“噢，兼续也来啦？”

“久疏问候了！”

兼续作为显景的近臣，与显景的关系非同一般。

见被华姬无视，政繁连忙小跑过来凑近华姬说道：“我也一起来接你……”

“好臭！”

华姬捂着鼻子，一把推开政繁。政繁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还好身后的宗八郎及时抱住他。

“阿华，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政繁。政繁明知会晕船还坚持与我同行，吐了一路到现在都没好转。”

显景的训诫听起来更像是劝说，他实在不是个会发脾气的人。

“没事，没事的。显景殿下，是我自己要坚持的。”

一脸稚嫩的政繁脸色苍白，生怕华姬会被责骂。

“少主……”

身旁的宗八郎是个基本没说过一句完整话的剑客，他瘦且细长的脸上总是一副冷漠，像极了毒蛇。而他的剑术就像毒蛇一般迅猛，是个一等一的高手。

华姬翻了个白眼。此时信房正好被菖蒲带了进来。华姬故作亲热地跑过去挽住他的手臂。

信房十分诧异，但只好顺从。

“快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华姬领着信房来到厅中央。

“这位是我的兄长上杉显景。这位是他的部下樋口兼续。”

“那两位呢？”

信房问道。

华姬眉头一皱，不乐意地说道：“跟屁虫政繁、讨厌鬼宗八郎。”

“真是奇怪的姓氏啊。”

信房信以为真。

这惹得兼续和显景差点没憋住笑。

“华姬小姐，他是谁？！”

刚才还虚弱的政繁醋意横生，指着信房质问道。

“他是我救回来的仆人，叫什么好呢……”

华姬歪着头思考了片刻。

“从今天起你就叫阿犬吧！”

“这可让人高兴不起来。”

信房不悦地瞪着华姬。

“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显景彬彬有礼地问道。

“实在不好意思。我想不起来了。”

男子回答道。

“我救他回来的时候，头和手都受了伤。”华姬解释道，“想不起来就算啦！我救你回来，现在还好心给你起了名字，你可要好好服侍我才是。听到了吗，阿犬？”

“算了，为了方便，你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好了。”

信房满不在乎地答道。

“你怎么能这么跟华姬小姐说话？多少人想服侍她都没有机会呢！”

政繁激动地说道。

信房眯着眼睛讥讽道：“你说的‘多少人’是不是指的你自己？”

“你……”

政繁一时语塞。宗八郎见少主被人欺辱，二话没说将刀抵在了信房的脖颈处，拔刀之快，信房连反应都来不及。

“你想干嘛！？”华姬怒斥道，“你要是敢伤了我的阿犬，我就把你砍成八块！”

“快快放下刀，宗八郎。不可惹华姬小姐生气！”

政繁连忙劝阻。

显景和兼续相视苦笑，每每这几个人聚到一起总能造成这样的骚乱。

“阿犬，你听好了。”政繁接着说道，“我们三日后会返回越后，到时候你就自由了。”

“这样最好。”

信房笑道。

“我不准！我要带他回越后。”

华姬瞪着眼睛叫道。

“您怎么能带着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回去呢？”

“什么来历不明，他现在是我的仆人。要是不带上他，我就不回去。”

政繁向显景投去求助的目光，显景不得不开口。

“阿华。此处不宜久留。富山城的情况你可能不知道。”显景捋着袖子说道，“这里可不是我们上杉家。神保氏看似是这里的城主，可实权却是在家老小岛职镇手里。小岛领着众臣依附于我们上杉家，神保氏可不那么满意。传闻神保氏暗地里与织田信长有联系。”

“哥哥，可是阿犬的伤未痊愈，连自己是谁都没想起来，要是把他丢下，他靠什么活下去？就算是拾柴卖钱，他也得有健全的手脚呀，他的右手还重伤未愈呢！馆主大人一直教导我们要遵从义理，把阿犬丢弃，难道符合义理吗？”

信房惊讶道：“你还真能说啊。”

“闭嘴。”

华姬拍打了一下他的伤口。

显景沉思了一会儿，说：“确实……兼续你看呢？”

毫无防备的兼续大吃了一惊：“欸？交给我做决定吗？”

政繁、显景、华姬三人一脸认真地盯着兼续看，这让他倍感压力。感到为难的兼续歪着脖子，皱起一边脸颊回答道。

“小姐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

“就这么决定了！”

华姬立马欢呼起来。憋屈的政繁只能用脚杵着地板以示抗议。

这时门外同时来了两名武士，他们自我介绍，一人是来自城主神保长城家，一人则是受命于家老小岛职镇。他们前来的目的都相同，那便是邀请显景等人参加晚宴。

“真是不巧，主公似乎更迫切想要见到显景殿下。小岛大人该不会要让主公等候吧？”

来自神保家的武士轻蔑地笑道。

“既然主公也想邀请显景殿下。我自然回去告知我家殿下，让他改日再来邀约。”

来自小岛家的武士说完便气冲冲地离去。

“那么我也告辞了。还请显景殿下今晚一定赏脸。”

神保家的武士也随即离去。

“没想到两派势力已经闹到明面上了。”

兼续叹道。

“这天下并非所有地方都能像我们上杉家一样团结。”

显景说道。

“是啊。我看我们还是尽快离开的好。要不然卷入什么纷争可就……”

兼续没有把话说全，但他的意思大家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