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小玉这样大大咧咧的性子也察觉到了其中的诡异，“小姐，这不是成衣坊的衣裳，可要奴婢把她喊过来问一问？”

洛参香眸色沉沉，面上却瞧不出什么情绪。

她只点了点头，同意了小玉的提议。

小玉这才出去喊了对方进来，之后就垂首站在洛参香的身旁。

洛参香坐在楠木嵌螺钿云腿细牙椅子上，艳丽的脸上落了些光影，浅金色的光芒洒落，让她面庞上多了几分威严，“说吧，这衣裳是怎么回事？”

那丫鬟闻言便立刻跪了下来，一副做了坏事被发现之后的心虚惶恐，“小姐恕罪，奴婢的娘生了病，要用大笔银子，可奴婢拿不出来，这才会把成衣坊送来的衣裳低价卖了，换成这些衣裳拿过来，从中赚些差银，好拿去给我娘买药。”

她神色慌慌，后悔不已，眼里也冒出泪来，“奴婢一时做错了事，还请小姐宽宏大量，饶了奴婢这一次！”

“你也知道自己做了错事，怎么还敢要求小姐饶了你？”小玉瞪着眼，稚气的脸上带着怒气，“岳氏香坊安排给小姐每个季度的衣裳都是固定的，你把小姐的衣裳拿去卖了，难道要小姐穿着这些劣质的布料？”

且不说小姐穿着那劣质的衣裳走出去会不会被人笑话，单说这丫鬟擅自把小姐的衣裳拿去卖了，让人知道，都要说小姐治下不严，连香坊里的丫鬟都管不好。

洛参香正要开口，便见一道纤细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

来人正是柳叶儿，她今日化了精致的妆，一张鹅蛋粉脸，和柳夫人相似的杏形大眼睛顾盼有神波光流转，粉面红唇，身量虽然娇小，在同龄人之中也算得上玲珑有致。

她上身穿了一件月白青葱色的蓬蓬裙，上面绣了繁密的花纹，料子是珍贵少有的云锦，身前的衣襟上皆镶着珍珠翠领，细细碎碎的小颗珍珠贵气非凡。

外罩金边琵琶襟外袄，系一条深橘红色如意流苏网绦，面色稚气天真中又夹杂着少女的娇俏活泼，整个人看上去恰如一枝笑迎春风的，十分娇艳。

一身珠光宝气却搭配的刚刚好，丝毫不见暴发户的气质，只让人觉得这少女娇艳非常。

“香儿小姐这里是怎么了，这丫鬟怎么还在地上跪着？”她说完也不等洛参香接话，又道，“我听说香儿小姐最是大度包容，对待下人也从来不摆架子，原来那些听来的东西都不能相信。”

她这话夹枪带棍的，明着是夸洛参香，可一句听来的东西不能信，又暗暗踩了洛参香一脚。

若是洛参香还要处罚那丫鬟，那就是洛参香冷血无情，对待下人严苛狠毒，丝毫没有宽厚仁慈的样子。

洛参香见那丫鬟面上闪过一丝惊喜，便知道柳叶儿这是特意来为那丫鬟解围来了。

自己屋子里的丫鬟，却一心向着柳叶儿，真是讽刺。

洛参香嘲讽地勾了勾唇角，面上却温和无害，找不出丝毫错处，“柳小姐性子还是这么冲动，连事情是怎么样的都搞不清楚就下了定论，现在还有柳夫人给你打点大小事务，若是以后柳夫人不在了，那可怎么办？”

“你说谁不在了！”柳叶儿像是被人踩到了痛脚一样，娇俏明艳的脸瞬间扭曲起来，硬生生破坏了那精心打理好的妆容。

洛参香讶然地看着她，脸上带着惊诧，“那年纪不小，过个一两年就要寻个人家嫁过去，那时候柳夫人总不能跟在你身边吧，那为何反应这么大？”

洛参香刚刚明明就是在诅咒柳夫人早死，怎么可能会是这个意思！

柳叶儿眼神恨恨，可洛参香的话本来就可以这样理解，她硬生生要挑刺儿，也站不住跟脚。

“香儿小姐有功夫担心我，不如好好想想，老师寿辰的时候要送什么贺礼吧。”

她甩了甩袖子，脸上带着些倨傲得意，“我已经准备好了贺礼，不知道香儿小姐要准备什么？”

洛参香目光不经意从那丫鬟身上飘过，见那丫鬟双手握起，神色紧张，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自从和柳家有交道，看清了柳夫人和柳叶儿的真面目，屡屡让她们的阴谋落空，柳叶儿在洛参香的面前便没了掩饰，把她对洛参香的厌恶表现的清清楚楚。

如今她一反常态到了洛参香的屋子，还对洛参香的贺礼这么关心，这其中难免有猫腻。

洛参香唇角微微勾起，脸上似乎带着笑，可那双黑亮深邃如同幽井的眸子里却是一片冰冷，没有丝毫温度。

她眼角带着不明意味，鸦羽一样浓密纤长的睫毛垂下，挡住她眼底思绪，“老师要过寿辰，是所有人的大事，我早早就在准备贺礼，不过想来想去，都找不到什么合适的，柳小姐难道有什么好的想法？”

柳叶儿带着精致妆容的脸上显出一抹惊讶，她似乎是特别意外一样轻轻呀了一声，然后才道，“老师的寿辰就要到了，你竟然连贺礼都还没有准备好？”

她翘了翘唇角，大大的杏眼里闪过一丝轻蔑，“往日里看着香儿小姐对待老师特别用心的样子，竟然连这么大的事情都不放在心上，我真是看错香儿小姐了。”

“你看错的事情向来不少。”柳叶儿的讽刺被洛参香不软不硬顶了回去，这一句话让柳叶儿脸上的轻笑僵住，脸色比吃了苍蝇还难看。

她眼底浮上一丝怒意，说出来的话也带着几分指责，“香儿小姐你说话也太过分了，我就事论事，你何必这么说我？”

洛参香轻轻挑眉，墨色眸子里闪过一丝疑惑，“柳小姐年纪小，见过的世面也少，看事情自然比不上别人看的全面通透，难道我说得有什么不对？”

这个该死的洛参香！

柳叶儿言语里的陷阱又被洛参香躲了过去，还暗暗说她没见过世面，不就是仗着她调香师的身份才能说出这些话来？

她狠狠握了握手，压下心里的怒意，面上竭力作出一副恍然的样子，“原来是我误会香儿小姐了，不过香儿小姐给老师的贺礼真的没有准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