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眼中的光明神教会圣子艾斯利·斯科特，是什么样的呢？他是茫茫无际的白色冬雪里唯一散发温暖的太阳，他是不容轻视、不可侵犯的一柄代表正义的钢刀。

稍显稚气的脸庞，不仅没有为他带来感觉不可靠的轻浮印象，反而更添蛊人的亲和力。

美貌绝伦，蔚蓝的双眼，纯洁而神圣。

不笑的时候，虽说看起来略微有些不似真人的疏离感，但只要他唇角上翘，露出使白雪消融的阳光笑容，就没有人能够不从他身上感受的一种神圣的、难以言说的被爱着的感觉。

作为教会推选出来的门面，娃娃脸圣子所拥有的方方面面都远胜于常人，无论是天赋秉异的强大实力，还是生来不同寻常的命运，都助力他在广大信徒的心中堆砌起一堵圣光灿烂的高墙。

艾斯利·斯科特，神的宠儿。

在信徒的眼中是威严接近教皇的存在。

而莉莉却非常不幸地惹上了他。

晕厥过去的艾斯利，使圣徒山向七大国全境发布神之口信。

清醒过来的艾斯利，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为莉莉岌岌可危的处境再多添一把泼上燃油的木材，他为莉莉准备的烈焰地狱，已经一点点现出雏形。

“光明神想要得到黑魔女的献祭。”这句话，在教廷内部徐徐扩散。

越来越多的光明神信徒，开始讲注意力投射向莉莉·诺曼，无辜甜美的脸蛋不能蛊惑人心，每一个听说莉莉传闻的人，都被警告不要以貌取人，轻视她从而放过她。

要是莉莉知道自己不小心叫错名字，就会引发这样可怕的后果。当初，她一定不会站在大街上大喊艾斯利·斯科特的名字。

可是，艾斯利为什么会在恢复意识后，对莉莉产生如此深厚的执念呢。

……

奥尔托夫曼爵士消息灵敏，四通八达的耳目，为他带来一条少有人知的内部秘闻。

他听说了曾经的学徒，玛莎失踪不见的消息。

也听说了光明神教会的年轻圣子痊愈苏醒的消息。

最近捡来的学徒莉莉，成为黑魔女的消息，渐渐地，不再使奥尔托夫曼爵士感到兴奋。

但紧随而来的一条小鸟捎来的新的口信，让他再次生出全方位的重新审视莉莉的念头。

莉莉·诺曼身上有魔王的气息。

这条小鸟口信，来自一个前些年认识的是敌亦是友的故交。

安迪霍尔·阿尔弗雷德的杂货铺。

烂泥和蝴蝶的对决终于落下帷幕，不过，莉莉在和安迪霍尔闲聊过后，已经变得完全不在意这场对决的结局。

蝴蝶是输是赢，以奥利弗·克伦威尔为赌注的赌局都不会成真。

“真的不想跟着我学习一段时间，尝试着练习一下黑暗魔法的施展吗？”安迪霍尔仍抱着有几分劝诱的口吻对莉莉邀请道。

莉莉坚定地摇摇头，“不，黑暗魔法师……不是我想要成为的人。”

“那好吧，我不会逼迫你做不喜欢的事。”安迪霍尔无奈地叹口气。

莉莉瞪了眼奥利弗，对他比划了个威胁的手势。

奥利弗：？？

他又怎么了。

放下手中蓬松香软的草莓烤饼和撒上肉桂粉的鯷鱼吐司，奥利弗揉乱耳侧的红发，递给莉莉一片没咬过的吐司。

莉莉拉住沙利亚的手，就要往外走。“哼。”

“等等，我这里有一条消息卖给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买？”安迪霍尔在莉莉身后大声喊道。

沙利亚微笑抬眼：“什么样的消息？”

黑男巫伸手压低了深黑色礼帽的帽檐，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容。

他身形僵硬地倚在红砖砌成的墙面上，斜长的影子被拉得很远，从砖墙的一侧，拉到对面墙的另一头。

乌鸦的叫声不恰当地在此时响起。

帽檐的阴影遮住安迪霍尔的上半张脸，他幽幽说道：“今天，天还亮着时，我这儿发生了一件有点混乱的烂事。有人向我购买了一个诅咒服务，针对的目标是……国王陛下藏在阁楼里的疯女儿。”

“啊？”莉莉转过身，“国王有个藏在阁楼里的疯女儿吗？”

机械人偶抛给黑男巫一个鼓囊囊的牛皮袋。

随后，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安迪霍尔的身影，消失在莉莉的视野内。

整个杂货铺晃动几下，像是被某种古怪的力量夹住边缘，轮廓变得扭曲。模糊不清的边界线，怪异的糅杂在一起，好像这个小小屋子的时间线和空间线没有保持一致，从而引发时空的失序，显得格外的怪异。

紫色的烟雾裹住悬空的鹅卵石台阶。

莉莉一脚踩空，拉住沙利亚的胳膊，跌落在地面。

“他不见了。”

从地上爬起来，莉莉拍拍裙摆上的泥尘，皱起眉头。

奥利弗站在一旁，双手抱胸，“我好像听说过，那位公主与宫廷骑士私奔后，又被抓回来了。”

“那，国王为什么要把公主藏在阁楼里？”

奥利弗偏过头，一声冷笑，“一个注定要嫁给另一个国家王子的公主，怎么能选择身份不匹配的宫廷骑士？”

“仅此而已吗？”莉莉不解地问。

“从没听说过那位公主，还做过别的什么不可理喻的事。”奥利弗耸耸肩膀。

想起那张正好从高处飘飞下来，扑到莉莉脸上的洁白手绢，她轻咬嘴唇，没有多说什么。

粉红色蝴蝶结小包里的青蛙乔·莫迪亚诺突然开始上蹿下跳。

莉莉扯开皮扣，露出包的内衬，把手伸到青蛙光滑冰冷的皮肤上面，轻轻敲了一下。

滑溜溜的青蛙，口吐人言：“呱要出去！”

“去哪儿？”莉莉睁大眼睛，疑惑地问。

“呱快要不行了。”

“耶？”

“呱好难受……”青蛙乔虚弱地挣扎着，莉莉原本把它攥在手心里，在青蛙开始胡乱挣扎后，一股滚烫的白色蒸汽渗出它的皮肤，瞬间灼烧了莉莉的手心肉。

青蛙掉在了地上。

这时，莉莉耳边传来一道若隐若现的虚幻的声音。

“我亲爱的弟弟，你在哪儿？”是女人掐着嗓子说话的声音。

奥利弗神色一变，俯下|身从地上捡起青蛙，塞进莉莉的包里，“不好——是草包的姐姐，玛丽莲·莫迪亚诺。”

“诶诶诶!”莉莉抬起头，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看了一眼，阳光在鱼肚白的天空中，遮遮掩掩露出半截。

不知不觉中，黎明已至。

“我可爱的弟弟，哈……有人胆敢伤害你，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的……”这道虚幻的声音让莉莉不开心地皱着眉头。

是在威胁她对吧？

肩膀猛地泛起灼热疼痛的感觉，莉莉有些担心自己受到那声音的影响。

沙利亚安慰她的话在耳侧响起，他一开口，那阴魂不散的从远方传来的女人阴毒做作的说话声便消失了。

“这是一种禁咒。看来你这只小宠物的胞姐终于通过魔法找上门了。”他的解释，让莉莉弄清楚了幻音的来源。

远处传来马车奔驰的踢踏声。

莉莉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她扭过头，一种危险的直觉，让她攥紧了粉色小包的袋子。

青石板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闯进她的耳膜。

声音愈来愈响，此刻大街上还没什么人，马车逼近了。

一个女人从车内伸出的纤长手臂，一把拽住莉莉丝绸衬衫的领口，将她顺着马车前行的轨迹拖到墙边。

“你要敢开口说一句咒语，伤害到莉莉，我会马上让乔·莫迪亚诺死在你面前。”机械人偶的声音透着浓烈的威胁意味。

“动手啊。”女人喘息道，她的面色微微泛红，“看看谁的速度更快。”她刚说完这句话，很快又后悔了。

女人松开了禁锢住莉莉咽喉的手，剧烈起伏的胸膛渐渐平复下来。她对着沙利亚摊开手心，“把我可爱的弟弟还给我。”

出乎女人意料的是，机械人偶不急不缓地笑了，竟然当着她的面，将青蛙捏成一团四射开来的碎肉。红色的血液溅落在地面。

青蛙的残肢在女人面前变成人体断裂的躯干。

“不！你做了什么——我可爱的弟弟……”女人跪倒在冰冷的爬满苔藓的地面。

莉莉也惊呆在原地。

沙利亚怎么把青蛙乔杀……了。

“魔鬼，我召唤你，在我面前生吃掉这个男人！”女人嘶吼着。

泪水从她的面颊汹涌流下，愤怒的表情使她姣好的脸蛋歪斜。

巨大的痛苦，让女人的手再次掐住了莉莉的脖子，这一次，她毫不留情，势要将莉莉杀死。

“可恶，你们这群下贱的猪猡。”女人失控地大叫道，“我会成为安塞诺亚最尊贵的女人，我可是麦迪逊王子心爱的女人，你们怎么敢如此对待我和我深爱的弟弟！该死，该死该死！你们要付出代价，去悲惨的地狱受苦吧。我要将你们三个生——吞——活——剥！”她咬牙切齿，最后几个字简直是在用要把嘴唇咬破的力气吼叫。

莉莉顶膝撞向女人柔软的腹部，从她的控制中挣脱出来。

“你的弟弟还没有死。”她喊道，回头望向沙利亚，轻声询问道，“对吧？”

沙利亚沉默着。

下一秒，受狂怒中的王子妃应邀而来的魔鬼出现在莉莉的眼前。

一团浑浊的烟灰色虚影，从小巷屋檐的上方一跃而下，速度快极了，如游荡的幽魂，似飘移的鬼魅。

烟灰色的虚影，有千万张不重复的脸孔。

他从莉莉面前经过，刹那间，数百张不同的脸映入莉莉的眼瞳，飞速变化叠加，宛如翻阅速度快到离谱的幻灯片。

如此短的时间，男人女人老孺孩童的脸纷纷一闪而过。

仅仅消耗了莉莉三个深呼吸的光阴，烟灰色的虚影渐渐拥有了实体，最终定型为一张莉莉异常熟悉的完美无缺的脸。

玛丽莲·莫迪亚诺召唤出来的恶魔，变成了机械人偶的模样。

“我要烧掉你的眼睛。”玛丽莲得意地笑了起来。

莉莉沉默了一会儿后，才说：“你应该冷静下来。”

“很荣幸能够先吃掉你，再杀死你。”恶魔顶着机械人偶的外表，对莉莉绽放出一个残忍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