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沙利亚，我的好朋友。”说好朋友的时候，她微微咬了下嘴唇，有些心虚。

“欢迎，欢迎你们！有发生什么困难的事情，需要管理员帮助你们吗？”男人说话的口吻也很浮夸。简直像是一个戏剧演员在舞台上盛情并茂地吟唱华美的台词。

莉莉摇头，“暂时没有，谢谢你的关心。”

管理员将帽子戴回头上，他眯起眼睛，正想跳上绯红色的云层，告别新来的居民，继续巡视浮空之城。却意外地被莉莉放在手中的书册吸引了注意力，他作怪地窃笑两声。心想，不偷偷从新居民身上拿走点特别的东西，可不是他的作风。

目送管理员离去，莉莉叹口气，望向沙利亚，问：“你要和我一起在这里逛一逛，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感觉还蛮新鲜的。”

“不。莉莉，那家伙拿走了你的书。”沙利亚声调微冷。

书？莉莉低下头，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啊，那个自称管理员的男人什么时候把《旅者的一百种死法》带走了！那可是她最喜欢的文艺作品。

扑通一声，重物从上面掉落在地面的声音。

莉莉往后退一步，目光担忧。她半蹲下|身，对尤利西斯伸出手，“你应该待在屋里继续休息，想要出门的话，至少要等我回来，让我陪你呀。”小可怜怎么这么快就醒了，按照沙利亚的说法，他不是还在沉睡中吗。

尤利西斯睁开眼睛，第一次双目清明地看见了他的救命恩人。他看见她的浅金色长发，柔和地垂在背后，白皙的双手干净光滑，气质既有种养尊处优从未受过折磨的娇弱，又甜美可爱，一副好心肠的模样。

“我醒了，就想出来看看，这就是索尔科尼亚的浮空之城？”他环顾四周，视线最终落在沙利亚的身上，但只是短暂地一瞥，又迅速收回目光，死死地垂下头，盯着自己脚底。

“你也没来过这里吗？好漂亮对吧，我很喜欢这儿的景色，你可以跟我一起四处走走。”

“不可以！”尤利西斯失控地大吼道。

莉莉灿烂的笑容有片刻的凝固，“嗯？”

“我是混血，不是纯血，不能光明正大地漫步在索尔科尼亚的圣地。”尤利西斯双手捂住脸，以便遮住痛苦的表情。

“纯血和混血有什么不同吗？”莉莉皱着眉头。原来浮空之城是索尔科尼亚的圣地啊。

空气里飘着苦涩的风，少年抽抽鼻子，低声道：“人鱼纯血是最下|贱的存在。”

察觉到人鱼混血语调中的深沉悲戚，莉莉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搞什么，这破地方还兴种族歧视？！

金灿灿的浮云慢慢地挪动着，半透明的云朵穿过莉莉的身体，金色小鸟在屋子与屋子之间飞舞，璀璨而零散的光辉像萤火虫一样，四处漫游。这样的地方，的确可以称得上神圣。

但是……

莉莉握住尤利西斯的手，“没关系，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没有什么东西能在我的眼前伤害你。”

沙利亚微微一笑，温声道：“你可以放下心防，相信我们。”

“为什么？”尤利西斯的目光透着哀伤，他盯着沙利亚，泪水蓄满眼眶。擦干眼角溢出的眼泪，他回过头，望着莉莉，不敢相信地质问道，“你愿意救我……我真的，非常感激。可是，我值得救吗？”

尤利西斯的脑海中又两个不同的猜测在激烈碰撞，一方面，他总觉得其他人无缘无故地对他好，以后总是要付出沉重代价的，另一方面，他又忍不住相信，万一呢，属于他的守护天使真的会降临……想到这里，少年低下头，面露夹杂着困惑的羞涩。

“当然，生命是珍贵的，我可看不惯轻视人命的行为。你之前那样，看起来太惨了，稍微有良知的人，都会于心不忍。”莉莉不想解释太多，她之所以会这么做，很大程度其实是出自沙利亚的暗示。

有的时候，莉莉也会产生某些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她的小人偶，有很多特别的念头和要求，而她呢，也不愿意深思为什么，就照着做了。

这一次，也是如此。

莉莉的眼里闪过一丝纠结，不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会不会又像与奥利弗克伦威尔相遇那样，有一个让她感到悲伤的结局。

云层汇聚而成的地面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

在莉莉和沙利亚来到这座悬浮在空中的城市，迎来第一次空袭。

无数身形矮小的深绿色皮肤的小精灵，从不同的房子里跑出来，他们惊声尖叫着，跑过的地方，留下了一长串蓝色的液体。那是他们的血。

小精灵们纷纷从莉莉面前惊慌失措地跑过，其中一只是从莉莉的屋子里钻出来的，他停在莉莉面前，细声细气地喊了句：“哆哆的新主人，快躲起来！今天是空袭发生的日子，所有居民早就躲到云层下避难去了，主人，你们怎么还傻乎乎地站在这里！”

莉莉：？？？

怎么回事，她还没反应过来绿色皮肤的小精灵说的话意味着什么，就被轻轻一拽，拥进沙利亚的怀中，随着他一起坠下云层。

空袭日是什么？

从云层坠下后，莉莉眼前一黑。

她闭着眼睛，周围安静的可怕，黑暗长久地笼罩着她，终于，莉莉感受到光亮落在了眼皮上。她现在正躺在一个古老隧道的拐弯处，娇小的身体紧贴地面触感冰凉的刻有凹槽的石板。

“你想停留在原地休息，静静等待空袭日结束，再回到上面的浮空之城，还是大着胆子，在这底下做个小调查？”身后传来沙利亚含笑的声音。

“待在原地，一点也不好玩，往里面走吧。”莉莉睁开眼，目光仍带着些许迷离，她好奇心很重，急速下落时的剧烈心跳，稍微恢复如常后，就想着要深入隧道一探究竟。

顺着微弱的光芒，蹑手蹑脚地往前走，耳边一直有模糊不清的说话声，莉莉试着分辨清楚谈话内容，却始终听不清楚。

有莉莉半条手臂那么宽的鬼火在前方跳跃，像是一个尽忠职守的引路人。见此情形，她毫不犹疑地跟着鬼火走，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可以探路的方式了。

鬼火在黑暗中闪烁，前方的道路在泛着阴森气息的光芒照射下更添几分悚然，莉莉摸着隧道的墙壁，缓步向前。

“这里果然是藏宝地！”一个陌生人惊喜的声音传来。

莉莉停下脚步。

跟在后面的尤利西斯则全身发抖，瑟缩着躲进了深深的阴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