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大壮被任命为伍长，初时还高兴了一下，这虽然算不得多大的官儿，可也能管着下面几个人，向来老实巴交，只知道一心种地的他，现在也颇有点扬眉吐气之感。

只是上了战场之后，眼看着那些暴民凶神恶煞，拿着武器又是喊又是杀，吓得他两股战战，只想往后躲，但是管着他们的什长、百夫长，却是一个劲的让他们往前冲，谁要是敢往后退，就要砍谁的脑袋，让他既不敢往后退，又不敢往前冲，整个人都懵的。

“伍长，傻愣着干什么，咱们也冲啊，再不动手，待着别人来砍我们啊？”江远也有些懵，先前不都说好了吗，上了战场就往前冲，拼些军功，得些赏赐也好啊！

这带队的伍长不往前冲，他们擅自往前冲，回头说不定还要被定个不听指挥的罪名，也不敢抛下他自己往前冲的。

“不是，江远，这么多人呢，这打起来不是死就是伤！”田大壮心里虚得很，他是真不想死啊！

先前说得好，但这会儿身临其境，他也是控制不住自己心底的害怕。

宋芳若皱了下眉头:“不冲可不行，什长都上前去了，我们再不去，回头是要怪罪我们的，重则杀头，轻则一顿板子。”

“我，我……”田大壮也知道这个道理，面上一狠，举起手中的刀，却就是迈不动腿。

郑江、郑河两人也觉得怕，但看到田大壮这样子，也都有点无语，先前看他还觉得有点担当，提着刀的样子，也有点英武气，哪知事到临头，他却怂了。

江远见他还在这里拖拉，心里有些急了，他们是一伍的，要是受罚，到时候大家都要一块儿，他可不想凭白挨一顿板子的。

“伍长，快点冲啊，要不然回头有咱们受的了。”他是真心急了，军规之下，挨板子都是轻的。

宋芳若吐出一口气道:“你们别怕，跟在我身后，我会护着你们的。”

她手中提着刀，身板挺得笔直，一脸坚毅之色，让人看着都颇觉得安心，大家伙顿时觉得有了主心骨一般的感觉，江远立马就走近她，郑江、郑河两兄弟，也向她靠了过去，就是田大壮，也缩着脖子走到她身旁。

见大家无异议，宋芳若便领了头，带着大家伙往前冲去，冲到前面的，已经跟流民交上手了，她也没乱冲，基本就是跟上自己的队伍，往什长那边靠了过去。

什长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他带着自己队伍往前冲，但冲出去才发现，居然有一半的人，没跟上来，顿时脸色就黑了，跟人打斗之余，还想着回头要好好收拾他们。

不想没过多大会儿，这群人又跟了上来，心里总算是舒坦了些。

想着大家都是头一次上战场，有些不熟悉情况，一时没跟上队伍，倒也能理解，不跟他们计较了。

宋芳若一杀入人群中，便展现出她的武学天赋，她年岁最小，但绝对是队伍中力气最大的一个，而且从小习武，身体素质极不错，不过三两下功夫，挡在他们面前的流民，就被杀了个七零八落。

什长原本抵挡得十分艰难，但这会儿顿感轻松，看向宋芳若的目光都变了，也是没想到自己队伍中，还出了这样一个厉害的家伙。

江远等人都跟在宋芳若的身后，她挡下了大半的敌人，每被她撂翻一个在地，江远就立马冲过去补刀，让敌人完全没有再站起来的可能，其余人等，差不多也是有样学样。

宋芳若丝毫不省力气，一路领着人往前冲，颇有些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架式，她往前冲，身后的人也跟着往前冲，有她挡在前面，后面的人也感受不到多少危险。

战局开始没多大一会儿，他们这里就杀出一个大缺口，战场上的人群，还感受不到什么，但在后方督战的偏将卢望却是看了个清楚。

“那个小兵是什么人，你们有谁清楚？”

闻言，身边的人均是摇头:“新招来的兵丁，都是头一次上战场！”

“功夫倒是不错，就是年岁小了点，不过历练出来，往后也不失为一员猛将！”

听到他这话，身边的人都有些惊讶，不由抬眼看了过去，也不过是个瘦小的兵丁，比起其余兵士，身形显得太过单薄了些，却没想到竟能得偏将大人这般夸赞。

“大人若是看好，不若调来身边。”

卢望摇头:“不，他才入兵营，还需得多磨练磨练，有些事情往后再说吧！”

战场上刀枪无眼，最是能磨练人的地方，只要能保住性命活下来，怎么也不会太差，至于往后晋升的机缘，也非是只有武力能得到的，还得看脑子够不够好使。

宋芳若领着人一路冲杀过去，将流民队伍冲得溃不成军，原本就没有什么队形可言，这会儿被朝廷官兵强行插入，很快便显现出不敌之势。

这些流民，对上朝廷的官兵，本来就有些心虚害怕，再见这些官兵杀起人来一副不要命的架式，勉强抵挡了一阵之后，不免开始节节后退。

这一开始后退，不少人见势不对，便各有心思，要么直接跑掉了，要么就是躲在人后，如此一来，军心溃散，自然而然就不是朝廷官兵的对手，虽然这些兵丁，其实也都是些新手，但他们却是正义之师，立身正，底气足！

很快形势便呈一边倒，那些流民的队伍，死的死，散的散，而那些还没来得及逃掉的人，全都成了官兵的俘虏，被押解在一块儿，要如何处置，就要等上官的指示了。

待到大战停止时，江远等人全都累得手软脚软，就地往地上一躺，而一根指头都不想动。

再看一旁的宋芳若，满头满脸全身浴血，身上就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特，特别是她现在那一双眼神，又冷又狠戾，看上一眼，都让人直打哆嗦，配上她现在这形象，简直太可怕了，好似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

“宋，宋方，你也歇歇吧！”田大壮咽了下口水，颤微微的唤了一声。

这一仗虽然是躲在她身后打下来的，便他也同样不好死，只这一天时间，见过的死人，比以前几十年见过都还要多，而这些人还都是死在他们这些官兵的手中。

杀人时只想着保命，跟着他们往前冲，这会儿回过神来，才发现尸横遍野，让人不敢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