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芳寻，模样儿生得是很不错，难怪世子爷总让你在书房侍候。”才进门不过月余的世子夫人裴氏，细长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目光中带出一丝不屑。

宋芳寻此刻内心惶惶，也不知世子夫人是要如何发落于她，先是春花被打了二十板子，罪名是失手打碎了裴氏陪嫁的花瓶，后是秋月斟的茶太烫，侍候不周，被罚跪了一天一夜，更深露重，人这会儿还烧得稀哩糊涂的呢。

就只剩下她和芳兰还好好的，但这会儿，却也被裴氏叫到了跟前，她这满心忐忑，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做奴婢的，身契就捏在人家手里，任她如何盘算，也逃不过主子的手心，这一点她早就看明白了，但却始终有些不肯认命。

裴氏慢条丝理的在主位坐下来，缓缓端起茶杯，啜了一口后，才开口道:“说说吧，平时都是如何侍候世子爷的。”

“奴婢只是帮着世子爷整理书房的书册，再无其他。”她中规中矩的回道，内心却并不如面上平静。

她知道裴氏的脾气不好，是个刁蛮任性的，不然，也不能才进门不过月余，就发作了世子爷身边的丫头，说得不好听，这其实也是在打世子的脸，但裴氏有家族依靠，底气足，并不惧。

“只是帮世子整理书册吧，我怎么听说，世子夸你墨砚得好，可见不是个老实的，如此欺上瞒下，怕不是让世子爷给纵得这般没有规矩的吧！”裴氏眉眼间带出厉色，重重的将茶不往桌上一搁，发出一声脆响。

这一声脆响如同敲在她的心中，让她遍体生寒，完了，她已是知道，今天难逃一劫，裴氏想要收拾她，张嘴便能是理由。

“奴婢并没有……”

“呵，还想狡辩，芳兰可都说了，几个丫头中，世子爷待你最不同，我瞧着，你也确实比那几个丫头更机灵，据说还识文断字，还会抚琴……”裴氏说着，面色更不好看了。

不过是个丫头罢了，会的东西还挺多，她这个世子夫人，还没得世子一句夸呢，一个丫头倒在世子心中占一席之地了。

宋芳寻听着这些话，手不由紧了紧，芳兰都说了些什么，近几年都是她们四个在侍候世子，彼此间也是很了解，难怪春花、秋月都受了罚，她也被叫来跪着，也就芳兰一人置身事外了。

她觉得芳兰应该不是那样的人，出卖她们，就能得了世子夫人的好吗，不可能的，世子夫人不会容得下她，她们四个都会被一并清算。

“奴婢确实会一些粗浅技艺，却并不能入世子爷的眼。”

“呵，怎么就入不了世子爷的眼了，昨儿世子看你时，眼睛都不眨一下，我看你很能入世子的眼。”

宋芳寻心中一紧，这事儿，她也并非没有知觉，世子爷看她时的目光，确实是有些……她不由一阵哀叹！

她心中并没有那些想法，在国公府这么多年来，见得也多了，丫头爬床成为姨娘，最终也未必能落得好下场，就是府里正经娶回来的良妾，在正室夫人跟前，同样什么也不是，想如何责骂，理由都不用找，日子可不好过得很。

但显然，不管她如何表示，没有那些想法，裴氏也不会相信她的，特别是世子爷还露了痕迹，她这就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毕竟是世子爷心尖上的人啊，我也不能真拿你怎样，不然伤了世子爷的心，可又如何是好。”裴氏阴阳怪气的说着。

宋芳寻还没松一口气。

便又听她说道:“去外面跪着吧，我不叫起，就一直跪！”裴氏已是满面寒霜，目光阴沉的盯着她。

她这心里阵阵泛冷，一直跪着吗，秋月先前可是跪了一天一夜，现在人还烧着，不不让请大夫，若是挨不过去……她可以想见，秋月的现在，就是她的明天。

一阵阵寒风刮过，她冻得直哆嗦，腿已经跪得失去了知觉，但她却不动挪动分毫，盯着她的丫头可不是吃素的，她要敢乱动，那手中的棍子就能落到她身上。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色暗了下来，屋内亮起了灯火，应该很温暖，然而她，却已经冻得麻木没有知觉了，而身体还笔直的跪着，如同一尊雕像，不挪动分毫。

以至于让想要找茬的丫头，都无从下手，时间一久，就失去了耐心，不再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她身上了。

“七公子，你怎么来了？”

“世子爷今日不能归府，让我带封信给世子夫人，你去通禀一声吧。”

一直守着的丫头闻言，想也不想的，便转身进到屋内禀报去了。

姜夜羽低头看了一眼宋芳寻，小声道:“你犯了什么错，怎么就被世子夫人罚了，之前不是提醒过你，叫你行事谨慎小心些吗？”

宋芳寻麻木的神情，这才有了些松动，抬眼看了他一眼，却是什么也没说，她就算再谨慎小心，裴氏要寻她的错，又何需理由，还不是想罚就罚，端看她命大不大吧。

“跪了多久了，唉，想必也没吃过东西吧！”他说着，从怀里取了个纸包，矮身塞进她的手中:“这是我自己藏着吃的，现在给你吧。”

宋芳寻看他一眼，飞快的将纸包收进怀中，若是以前，她是绝不会收的，但眼下，能不能活命都难说，这么一点吃食，也兴许能救她一命，让她支撑得久一些。

心中略升出些暖意，但随即却是暗自哀叹。

“七公子，世子夫人请你进去。”丫头来请。

姜夜羽便抬脚走了进去，随后里间便传来一问一答的声音。

世子爷不回来，让他带封信回来，亲自交给世子夫人，两人有问有答，客气有礼，这般情形，任谁也看不出，裴氏竟地是个心狠手辣之辈。

很快，姜夜羽就离去，他并没有求情，这种情况下，他求情也是没用的，反衬得他多管闲事，什么也不说，只当不知，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跪在庭院中，看着天色黑尽，看着月上中天，看着夜深人静，四周雾气弥漫，她的心中，逐渐生出了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