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了早朝，何景舟怒气冲冲的回了府。

长大到如今，他第一次给何忱甩脸色，当着他的面把房门一关，两扇门板差点砸在何忱脸上。

“闹了一路的脾气你闹够了没有？还当自己是三岁小孩吗？”何忱踹门而入，对着何景舟怒斥道。

何景舟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原来我这般作为，在父亲心中不过是闹脾气？父亲，青苗是生是死对你而言就这般不重要吗？”

“人总归有一死，她如今不死，将来也总会死，况且此次是她自己疏忽，但凡她长个心眼，她会被人推下水吗？”何忱面容冰冷的说道。

何景舟皱眉，“我曾经以为，你哪怕是不喜欢青苗，多少也会在意她的命，是我看走眼了，你简直就是枉为人父！”

“混账！”何忱几步上前，不顾何景舟如何虚弱，一巴掌就扇在了他的脸上。

何景舟直接被扇得摔在了地上，嘴角渗出了血。

何忱抖着身子看着他，眼里有担忧他的心疼，也有被他的话语所伤到的心疼，“我若是枉为人父，这些年我对你的疼爱又算什么？你怎可为了她，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您的疼爱，只是因为我是您的儿子，并非因为我是您的孩子。”何景舟抬眸，冰冷的眼神犹如寒刀，一寸寸的扎入何忱心里。

何忱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因伤心而发不出声音。

末了，他踉跄一步，扶着桌子，低眸看着何景舟，咬牙道:“不管你接不接受，何青苗已经死了，你若还在此事上执迷不悟，我会让你连她的尸身都见不到！”

何景舟被戳中软肋，瞬间瞪圆了眼，狠厉的看着何忱。

何忱却丝毫不在意，只道:“你大可试试。”

说罢，他转身离去，出门便同管家吩咐道:“看好少爷，他若是敢私自出去找那个逆女，就把他腿给我打断！”

管家应允。

何忱缓了口气，才吩咐道:“备车，本相要去东宫。”

……

半个时辰后，何忱到了东宫，得知太子人在何青苗的寝殿时，他眉宇紧皱，在宫中内监的领路下走了过去。

推门而入，便见太子卷缩着身子，躺在何青苗的床榻上。

“殿下！”何忱痛心疾首的喊了一声。

太子缓缓抬眸，显然是不想说话，却又不得不开口，“老师……”

何忱几步走到床边，道:“殿下何须为了一个女子如此伤神？您是东宫储君啊！女子于您而言，都是身外之物，没有了这一个，您不还有太子妃和后宫那位吗？更别说这里里外外的婢女，只要殿下您招招手，谁人不想上您的榻？”

“女子唾手可得，可若为了一个女子，颓废至此，惹得圣上不高兴，那殿下的储君之位，登基之路，可就危险了！殿下！这是因小失大啊！”

太子声音低落，“女子颇多，可她们都不是青苗。”

说着，他求助般的对何忱道:“老师，我喜爱青苗，从前不知，如今知道了！听到父皇说逝者已逝时，我的心仿佛就跟着一道死了！老师，我不能没有青苗，我要同何景舟一起去找她，她必定还活着！”

他像是抓住了希望一般，抓住何忱的衣袖，道:“父皇宠爱惠妃，惠妃死后他还因为惠妃而这般疼爱三弟和四妹，所以他必定会懂我的，他定不会因此责罚我的！”

“殿下！”何忱加重了语气，“您别被一个女子迷惑昏了头！您看圣上宠爱惠妃，那您可曾看到圣上明知惠妃之死与皇后娘娘有关，却至今都没有处置娘娘，给惠妃一个交代？”

太子闻言，浑身一震，半边身躯都凉了。

何忱看着太子，一句句道:“圣上爱美人，可他更爱江山！他深知动了娘娘，会引起北国大乱，故而一直将其留在身边！您以为圣上宠爱宸王和四公主，是看在惠妃的面子上？不，他宠爱他们，只是因为那是他的子嗣！是他的血脉！”

“您看看被秋猎之后被下令流放至皇陵的七公主，圣上也是一样的宠爱她，为了从您和娘娘，还有四公主手下保住七公主一命，他才下了这个命令！所以您以为的他对惠妃的深情，都不过是他对自己的爱而已！”

太子瞪圆了眼，满脸不敢置信。

自己的希望破灭了。

自己一直以来对父皇的认知也被颠覆了。

他一时还接受不了。

何忱看着他这般呆愣，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殿下，圣上需要的是一个同他一模一样的储君，只有这样，他才相信您能跟他一样将北国管理好，所以您不要再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女子这般执迷不悟了！”

“女子似衣裳，换下旧的，还有新的，您现在认为的喜欢，等到时过境迁，您会发现这根本不算什么，不值得您用自己的前途做牺牲！”

太子怔愣着，感觉自己的身子冰了又热，热了又凉。

好半晌，他失去焦点的双眸才缓缓回神，“我……”

他抬手，搓揉了一下自己的脸，才继续说道:“我知道了，老师放心，我会……我会振作起来的。”

何忱松了口气，“老臣相信殿下。”

太子垂下手，撑着床榻，低着头，道:“但是老师……振作起来之前，我能再思念青苗一天吗？就一天。”

何忱道:“好，但是殿下您记住，一天过后，您要彻底忘了她，对于您而言，江山社稷才是最重要的！有了江山，您才能保住自己与娘娘的命！”

太子无言的点点头。

何忱深深看了他一眼，退出了寝殿。

太子重新躺回床榻上，将自己缩成了一团。

不知躺了多久，他意识模模糊糊，时而梦到他和何青苗的现在，时而梦到他们的曾经，可不管是何时，那些画面总是看不清的。

忽然间，他好似听到了冷风呼啸的声音，也看到了漫天飞雪的场景，而在那之中，青苗站在雪地里，面结冰霜，浑身成冰，没了气息。

“青苗！”太子被惊醒，猛然睁眼，却发现床尾趴着一个人。

他倏然坐起，接着烛火，才看清那是已经衣衫尽退的陈素素，太子的脸瞬间就冷了，再多的理智也挡不住他此刻对陈素素满腔的厌恶，“这里是青苗的寝殿，谁让你进来的？给本宫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