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度担忧之下,时间便过得非常缓慢。
随着时间流逝,而杜维还没有要醒的征兆,杜霆一颗高悬的心渐渐开始发凉。
突然,他感觉自己手心握着的那只属于杜维的手细微的动了一下。
他原本已经泛起绝望的眼眸瞬间发亮,“维儿!”
杜霆忙抬眸去确认,便看到杜维紧闭的双眼微微颤动了一下,接着眼睛便缓缓睁开了。
这是醒了!
杜霆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向来沉稳的帝王如今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你可有觉得哪里不适?可还难受?”
杜维刚从混沌中醒来,神思还未聚拢,恍惚间分不清自己如今身在何处,看到眼前有些熟悉的模糊面容,他虚弱道:“父皇?”
杜霆点头,“朕在。”
不过两个字,让他眼中泛起酸楚。
杜维握着杜霆的手,有气无力道:“儿臣知错了,父皇,对不起……”
人到了要死的边缘,回首自己此生走来的路,感慨万分,也深知临死之前,没什么错是不能认的。
杜霆今生至此,送走了太多于他而言重要之人,眼看杜维这个状态,他便知杜维定是误会自己活不长久了。
他握紧杜维的手,“不说这些傻话了,父皇早就不怪你了。”
杜维看着他,眼泪已经涌出,“父皇不怪罪,是父皇大度,可儿臣确实不孝,如今儿臣为了父皇而死,也是儿臣的荣幸……”
“儿臣罪不可恕,不敢奢求父皇的原谅,只求父皇……不要怪罪母后,母后是无辜的,她只是……只是作为母妃,太爱儿臣了,才会为儿臣隐瞒此事,父皇……儿臣不愿看到父皇与母后因儿臣的罪过,而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儿臣心中有愧啊……”
杜霆见他哭,自己也不由哽咽起来。
父子俩之间一切的隔阂,在生死面前都成了小事一桩。
他忍着泪,抬起苍老的手,擦去杜维的眼泪,“傻孩子,不说这些了,醒过来就好,好好养伤,皇后无需你担心,朕不会亏待她的。”
得到了杜霆这一句承诺,杜维才终于松了口气,缓缓闭上了眼。
杜霆缓缓松开手,颤巍着身子要起来,却因为力气跟不上,差点踉跄一步摔在床边。
一旁的高园眼疾手快,忙把人扶住。
杜霆缓了口气,道:“扶朕出去,让太医进来守着他。”
高园应允,扶着他离开寝宫,去了主殿休息。
坐在主殿的卧榻上闭眼缓了许久的神思,杜霆才睁眼下令,“命人去传翰林过来。”
高园一顿,低头未语,出门去吩咐了。
不过一会儿,翰林学士便带着笔墨和圣旨轴卷过来了。
杜霆今日思绪波动太大,不想多言,只对翰林学士道:“朕要复太子位,其余的话你看着写。”
翰林学士没想到自个儿等来的是居然是这句话,一时怔住了。
奈何杜霆说完就闭眼不理人了,他只能忐忑的看向高园。
当初废太子,是圣上执意要废除的,如今才过了四个月,就要复太子位了?
高园眉宇微皱,冲翰林学士点了点头。
侍奉圣上多年的内监总管都点头了,翰林学士也不敢耽搁,提笔开始在白纸上拟定草稿。
高园则走到杜霆身后,帮他揉肩。
杜霆闭着眼,能感知到一切,却都并不想搭理。
复位太子一事,看似是他一时兴起,可短短小半个时辰,他也想了很多。
无论如何,杜维始终是他的儿子,林妃一事一个巴掌拍不响,杜维固然有错,林妃也不见得能独善其身,眼下林妃已经死了,这件事也被掩埋土里,他不可能拿着此事打压杜维一辈子。
今日杜维舍身救他,神思迷糊之际,担忧的也只是皇后和他。
皇后如今虽然在寒山寺礼佛,看似没有被废太子一事影响,但是杜霆知道,后宫之中母凭子贵,太子退位,皇后便是空有一个皇后的头衔罢了。
虽然他一直想要打压皇后背后的陈家,可那也只是陈家,他总不能因为外人而怠慢了自己儿子,让他人腹诽太子,让太子命悬一线时还担忧自己的母妃没有护佑。
复位太子,是为了在这个动荡的朝局里,给太子一个保障。
这也是他身为帝王,作为父亲,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至于未来之事如何,该是太子和宸王去定夺的。
……
太子复位一事,在一天之内,传遍整个安阳城。
冷乐颜早早就在门口等着陆澈下早朝,果不其然,马车上下来的陆澈犹如大受打击,整个人是难得的低沉。
她忙走过去,牵住了他的手。
他看着她,握紧了她的手,两个人一道进了府中,去了正屋。
房门关上后,陆澈才道:“这次是我们防错了方向。国库修缮,御书房失火,都是针对工部的,我和宸王都误会何忱是想借由工部出事,从而咬准宸王,以踩压宸王的方式帮助太子复位,没想到……他根本就没想这么做!”
“让内务府的人借由周迟一案,介入工部,进而在御书房修缮之余,安排他们的人故意晃动木梁砸中太子,来这么一出苦肉计!戳中圣上亲情上的软肋,从而帮助太子复位!他所有明面的针对都是故意的!就是为了让我们忽略这一点!”
回来的路上,陆澈一直都在自责。
如果不是他把重心都放到了让工部提防何忱一事上,太子不会有机可乘!
陆澈向来明白何忱最大的弱点就在于太重感情,而他却没能守住这个弱点,才让太子成功复位!
陆澈羞愧不已,冷乐颜看着这样的他,眼里只有心疼。
这大约是她认识陆澈以来,看到陆澈情绪最激动的一次了。
她几步上前,保住陆澈,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柔声宽慰道:“何忱狡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别因为他气坏了身子。”
“从太子被废除那日起,你我都知道,何忱无论如何都会想尽办法让他复位,与其每天提心吊胆的担心太子什么时候会复位,眼下太子真的复位了,我觉得对于我们而言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冷乐颜感觉陆澈情绪似乎平缓了一些,她才缓缓松开他,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太子这次堵上了一条命,才换回了这个储君位,那他必定会比之前更加珍惜,他越是想要继续护住这个位置,就越是容易出错,等他再犯错时,他还想要故技重施的博取同情,就未必管用了,到那个时候,占领绝对优势的就是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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