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溧阳见她不理，又喊了一句，“嫂子！”

顾湘静睁开眼睛，一派清冷，“你若累了，便去休息吧，我还想跟大师一起念念经给母亲祈福。”

赵溧阳道:“嫂子不离开，我又怎会离开。”

顾湘静淡淡道:“随你吧。”

赵溧阳见她如此冷漠，心底有些不安，便问道:“嫂嫂……是生我气了吗？”

顾湘静道:“你现在已经是大魏的长公主，谁人敢生你的气？我只盼着，你能对你大哥的骨血多一些照料，日后就算我出了什么事，这孩子也不至于成个无父无母冷冷清清的一个人。”

顾湘静从未用这样尖酸刻薄的语气对她说话，赵溧阳心头一紧，只觉得呼吸一窒，“嫂嫂……这是说的什么话……你好端端的会出什么事？更何况你肚子是我大哥的孩子，我又怎会不管？”

顾湘静淡然道:“那便最好。”

说完这话，她又低头诵经，似不想多理会赵溧阳。

赵溧阳无奈，便不再多言。

守灵结束，便是下葬，顾湘静肚子不方便，本来该赵溧阳亲自护送去皇陵。

皇陵离汴京足足有五六十宫里，这一来一回少不得要耽误十几天时间。偏偏赵贞如无论她如何央求，赵贞如也不肯让她离开汴京，送灵一事便交给了三哥。

赵溧阳自然不愿意。

且不说三哥又不是母亲肚子里出的孩子，那丽妃娘娘先前被母亲压得那么惨，三哥又怎会诚心诚意的办好这件事？

更何况眼下丽妃娘娘还不知所踪，三哥对圣旨一事究竟知道多少还不可知。

赵溧阳当然知道，丽妃娘娘十有八九是落到了赵贞如手里。

四王府的守卫非同寻常，就凭丽妃娘娘带去的人手，哪里是卢飞等人的对手。

奈何赵贞如铁了心，似乎生怕她故技重施悄悄离开汴京，一道旨意便让三哥上路。

顾湘静和她一起送到了城门口，便看着三哥和一支近两百人的骑兵部队上路。

回城路上，眼看顾湘静要单独踏上一辆马车离开，赵溧阳便忍不住随后跳上了她的马车。

顾湘静看着突然出现的赵溧阳有些吃惊，随后敛去惊色，冷冷道:“六公主，我这辆马车是回王府的。”

赵溧阳便开门见山问道:“前两日不好问你，今日四下无人，我就想问问你，你是不是怪我没有及时告诉你？”

顾湘静淡淡瞥她一眼，道:“你是说我丈夫感染瘟疫客死他乡的事情？”

赵溧阳心底涌上一层痛苦，“你当时胎像不稳，我不敢告诉你，只希望你好好养胎。这…也是…父皇的意思。”

“少拿父皇压我！”顾湘静突然面色扭曲，怒声道，“我顾湘静不是温室里的小花，你们又凭什么决定我的选择？你们让我连贞吉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可怜我还一直等着他凯旋归来的消息。你们呢，却把这消息藏得死死的，我东想西想了几个月，要不是我以自尽相逼，只怕我那丫头还死活不肯告诉我真相。”

“嫂嫂！”赵溧阳眼泪簌簌往下，“都是我不好，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顾湘静冷笑一声，她冷眼看着赵溧阳，“赵小六，贞吉总说你是最聪明的。聪明如你，难道看不出这一切的端倪吗？”

“大嫂……你什么意思？”赵溧阳茫然张口。

顾湘静一双眼睛明**人，闪烁着刺骨的恨意，“殿下刚上了前线，紧接着便是风家灭门，再然后是殿下身死，四弟继位。赵小六，你说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赵溧阳浑身发冷，仿佛在她那视线之下无所遁形，“大嫂……莫不是想多了……大哥私自离开军营，抄近路经过棉山村，这谁又能想得到？”

顾湘静朗声大笑，笑得眼泪横飞，“谁能想得到？我倒觉得，这一切都是有人刻意安排。贞吉在乎我，知晓我落了个杀害皇子的罪名，一定想要日夜兼程的赶回来。当时母后被囚，风家等人性命悬于一线，若是小心布局，总有法子让一切看起来都是巧合。”

赵溧阳心惊不已，她着实没有料到往日看起来不怎么理会外界事的顾湘静，竟有如此敏锐的直觉。

似看穿她在想什么，顾湘静敛了神色，唇边一抹压低的嘲笑，“我被困东宫数月，每天除了想东想西别无它事。我越想越觉得可怕，越想越觉得这一切都不是巧合，越想越忍不住怀疑，我夫君的六妹，在这样的阴谋中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赵溧阳身子一颤，只觉得窗外那皓皓北风仿佛刮进了自己的皮肉之中。

她面色有些惊恐，看起来张皇失措到了极点。

她低低的唤了一句，“大嫂……”

“你看起来什么都没做，可你怎么每次都能明哲保身。你不去看母后，不来看我，到底是因为父皇之令，还是因为你心虚，那只有你自己知道。”

赵溧阳脸色惶惶，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是什么都没做。

正是因为她什么都没做，所以那些人全部都死了。

顾湘静冷冷瞥她一眼，“赵小六，你放心，我虽怀疑，但什么证据都没有。贞吉死了，可我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就算为了孩子，我也得好好的活下去，我也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般的活下去。”

赵溧阳不语，一颗心却已然七上八下，仿佛被放进了油锅之中，细细的煎，慢慢的熬。

“我跟你之间的情分，就这样吧。但是你若有心，我肚子里的孩子无辜，有人真对我下手，你且多看着点。”

赵溧阳无话可说，只是无声啜泣。

顾湘静说了这么多话，似乎有些发乏了，对她挥了挥手，“你出去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赵溧阳下了马车，眼睁睁的看着顾湘静的马车绝尘而去。

觅秀已经到了她身后，对她道:“公主，上马车吧，陛下还在宫里等着您回去呢。”

赵贞如又悄悄的摸到了她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