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黑，裴重苍才带着殷樱溜进综合楼。

“就是这层了。”裴重苍站在两层楼中间的阶梯上指着上一层楼，“老师摔倒的地方是备书室门口，学生摔倒是在这个楼梯口。”

“嗯，我上去看看。”

综合楼的老师们全都下班了，虽然楼下的大门不锁，但楼里每一个房间都是上了锁的。裴重苍看着殷樱从随身小包里掏出一面带把的镜子来擦了擦，然后用镜子对着身周照了起来。

“这什么？”他问。

殷樱视线紧盯镜内图像，小声说:“不是所有鬼都能被肉眼看见，这镜子能照出镜内物体的能量形状。你说你看到的是模糊的一团影子，我猜或许是能量较低或是不稳定的鬼。一般来说能量过低的鬼没什么威胁力，我们是不用管的，但如果是能量不稳定的，那就需要找人来了。”

照出能量形状？

裴重苍好奇地往她那边探了个头，正好殷樱转过来，他看见自己在镜子里完全没有五官，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蓝色的人形，而周围空气中散落分布着一些橙色光点。这玩意儿原理应该和红外线扫描差不多的吧，他问这些光点是什么。

殷樱解释道:“能量无处不在，这些有的是微末的能量聚集起来的，有的是大的能量体爆开后的残留。”

“那为什么颜色不一样？”

“这就是这面镜子的神奇之处啦，活人的能量体显示为蓝色，表示不可攻击，鬼魂显示为黑色，颜色越深越危险。”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楼梯口，裴重苍忽然指着镜子一角，说:“那个是不是说明咱们俩对付不了......”

殷樱一愣，看了眼镜子里只露出一个角的黑影，又看了眼对应的走廊深处。

走廊里的灯不算太暗，黑色所指之处在殷樱看来毫无异样，裴重苍却看着同样的方向说:“我好像看到那团东西越来越清晰了......”

殷樱又仔细看了两眼镜子，不断调整着角度试图看清楚点，她在楼梯口站着不打算靠近，毕竟她只是个来探路的凡人，没那本事就不要往自己身上揽事了，不过她很好奇一件事。

“你打小就能看见这些东西吗？俗称阴阳眼什么的。”

裴重苍摇头，说:“我也是最近才能看见的。”

“哎，难道是开天眼了吗，不会吧，我听说开天眼很麻烦的啊，你既没有修行，也没有那种能人帮你开，该不会你真的不是普通小孩吧，居然能自行开天眼——”

“是不是因为这个。”裴重苍打断她并举起自己的手，露出袖口处的黑色手链。虽然天很热，但为了不让手上东西吸引来他人的注意，裴重苍从那天起就换上了长袖，再热也不挽袖子。

殷樱愣了下，“那什么、我能摸摸吗？”

裴重苍没拒绝，殷樱真就上手摸了摸那颗显眼的白珠，随后发出喟叹:“妈的，章俨真的在你身上下血本了啊......”

“什么意思？”

殷樱收回手吞吞口水，反问道:“章俨怎么跟你说的？”

“说是辟邪的，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取下来。”

殷樱抿了抿唇，说:“确实辟邪，你好好戴着，千万别取下来，这——很贵，丢了就没第二条了。”

裴重苍皱着眉，她这分明是有所隐瞒的意思，什么叫下血本了，她又怎么知道这丢了就没第二条了。但他潜意识里不想逼问殷樱，既然东西是章俨给的，那就等他回来再面对面问个清楚吧。

他们在楼梯口没前进，那团黑影也没移动位置，殷樱拿出手机来拍了几张照发到负责人群里，说:有没有人能看看这是个啥？

林:鬼呗，看起来不是很厉害的样子。

老六:你这是在哪儿？

嘤:一个高中学校里，有学生说闹鬼，我就来看看，要是很棘手的话再找人来收了。

老六:你接私单？

嘤:哎怎么能这么说呢，我这是献爱心做慈善好不好。

老六:你要是闲得慌就来帮我加班，妈的做个策划头发都要掉光了。

林:闹鬼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你说一下。

嘤:就是连着绊倒一个老师和一个学生，我怀疑是跟音量有关，因为老师被绊倒前大声吼来着，学生也是，会不会是那种喜欢清静的鬼，见不得别人闹。不过这也有点太过分了吧，那学生差点从楼梯口抱着一摞书栽下去，要没人拉住小命就没了。

林:emmmm不排除这种可能，除了这两起以外还有什么大事吗？一般来说鬼会固定游荡在一个范围内，超过这栋楼的就不用说了。

殷樱回头问裴重苍:“这楼还发生过什么事吗？离了这栋楼的就不用说了。”

裴重苍本来还想说一说之前高三寝室楼有人上吊，和他高二时突发火灾的事呢，仅仅是综合楼的话......他仔仔细细想了想，说:“没有。”他平常不太关注学校里发生的事，周围同学八卦他也不怎么往心里去，要不是这事就发生在他眼前，估计听人说起后两三天就抛之脑后了。

嘤:没有。

林:那就没什么，随便找个实习生过去解决了就行，回头记得请人家吃个饭，实习不易。

老六:我也很不易，有没有人来帮帮我。

嘤:你那头发没得救，多找找偏方，实在不行就植发去吧，现在技术很成熟的。

林:别看我，我不缺头发，没有偏方，我也很忙，匿了。

老六:......无情的女人们。

殷樱收起手机和镜子，说:“行了，问题不大，今天就先回——”

“你们打算放任不管吗？”

楼梯口两人俱是一愣，这才发现就在下一层站着左二，他眼神冰冷语气不快，迎着他们的视线走了上来，与他们严肃对视。

啊，帅哥哎。殷樱却没空舔颜，赶紧解释道:“不是不管啦，我是准备回去找人来解决，毕竟我又不是什么战斗力。”说完才想起，她为什么要和一个无关人员解释？

裴重苍皱起了眉，“你来做什么。”

左二看了眼那边，说:“你明明可以的，为什么这么久了也什么都不做。”

殷樱指指自己，用口型对裴重苍说:“他说我吗？”

裴重苍同样冷冰冰答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左二忽然抓住他的手腕，说:“你之前说不知道我信了，但现在就别装了。你已经知道这手链是辟邪的，为什么还是什么都不做整整一个星期？”

裴重苍挣回左手，“你什么时候看到的。”

左二表情充满了斥责与悲哀，说:“那天你抓住黎桦的时候，手刚伸出去，那鬼就被弹开了，就算你不知道怎么用，也应该想想办法做点什么吧。”

“你是不是有病？别人送你东西说是辟邪的你就信，在还不确定是不是碰到鬼、甚至没有这方面能力的时候就嚷嚷着要驱鬼，你是嫌命长还是想修佛！”

“等等等等——”殷樱赶紧拉开一副吵架模样的两人，“小帅哥，你的意思是你也能看见？”

“是，看得非常清楚，人形，男性，短发，戴眼镜，穿格子衫校服裤，手里拿着本书。我观察它很多天了，甚至还出过手，不过没什么胜算。”左二看了她一眼就把眼神重新放回裴重苍身上。

殷樱惊讶地张大嘴，一时不知是该惊讶于他能看得如此清晰，还是该教训他不知轻重。

裴重苍想起周一体育课左二迟到，难道那时候他就是去跟鬼过招了？仔细想想，好像那天左二确实状态不大好......啧，他现在手上的伤该不会就是那时候弄的吧。

“那个、同学，咱们到外头聊聊？”殷樱朝他勾勾手指头，“当着鬼的面聊鬼不太好。”

左二同意下了一层楼。

“这位帅哥同学，敢问你尊姓大名呢？”

跟这事儿有关吗？但左二还是回了:“左二，左右的左，双横二。”

殷樱点头，接着说道:“左二同学，我能理解你这种因为有异于常人之处，所以认为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心情，但我们也常说量力而为、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听你描述，大概你并没有驱鬼相关的从业经验吧。”看他沉默就知道没有，殷樱谆谆教导道，“虽然你能看见鬼，但不代表你就有驱鬼的能力，在我的认知里啊，驱鬼不是普通人三拳两脚就能解决的事，这涉及到前期调查、着手收伏、后续处理等等一系列环节，你看你能做哪样？”

左二仍旧沉默着。

殷樱也知道不能把孩子打击得太狠，便用温柔些的语气收尾道:“我们不是不管，是准备去找专人来解决。你的积极态度我还是很欣赏的，如果你有意愿以后做这个方向的话可以联系我，我来为你安排，但现在这件事、这栋楼里的这只鬼，由我们来全权解决明白吗？”

左二微微抬眼，问道:“他现在跟着你干？”

殷樱一愣，笑道:“没有啦，他就是我一个朋友的朋友，他人不在，所以才拜托我——”

裴重苍打断她:“说这么多做什么。”

左二看向殷樱，“你确定之后会找人来解决？”

殷樱点头，“当然！我可是成年人，骗未成年是不道德的。明天周末一准给你们解决了，保证你们往后能安安心心在这栋楼上课。”

左二抿唇，他们不在这栋楼上课。他把手机递给殷樱，说:“留个联系方式吧，我明天会来学校盯的。”

殷樱兴高采烈地接过，输入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心里想着，晚上回去就给他们炫耀，老娘虽然年纪一大把，但还是美貌魅力不减，今天居然被还在上高中的小帅哥要电话啦！

裴重苍无语摇头，这两人怕不是都是脑子有毛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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