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

“铍。”

“四九。”

“钴。”

“六十二。”

“嗯......又不考那么远！你换一个，钙以内的。”

吴帅提着一大兜子往里挤，一边挤一边拍同桌的背问:“嘿，干啥呢这俩，猜谜啊？”

“背元素周期表呢。”昌羿把板凳往前稍了稍，“你他妈这么早就穿这么厚，教室门都过不过你了！”

“都她妈十二月中了还不穿羽绒服穿啥，嫌弃我你等会儿就换座！”

“哪儿十二月中了，凭啥我换，你进不来该你换！”

“我不换，我就坐这儿，坐这儿舒服！”

“那我也不换！”昌羿扔下一句作为单方面结束，“今天这么大太阳，你也不嫌热得慌！”

吴帅也扔下一句作为他方面结束:“等下晚自习结束你就知道冷了！”

黎桦和裴重苍暂停了元素周期表的背诵，互相看了看对方的短袖校裤，决定都别开口说出那句累赘的“你冷不冷”。穷狗不配说冷。于是裴重苍咳了一声，说:“稀有气体有哪些，背。”

“唔......嗬——氦？然后它下面是......氖？奶？”黎桦拍了拍吴帅的背，“嘿，带吃的了吗？”

吴帅嚼着一根蛋白棒回头，说:“咋，你没吃晚饭？”

“吃了，但是刚说到奶，就又饿了，带啥吃的了吴老板，给我尝尝鲜呗！”

吴老板嘁了声，说他这就是馋嘴，根本不是啥饿了，边说边从兜子里摸了把糖出来往他桌上一放，“俄罗斯紫皮糖，老火了，网上都说这好吃。”

“俄罗斯的？你找人代购了？”黎桦快手拆了一颗扔进嘴里，“我滴妈好甜——老裴你吃一个。”

吴帅说:“哪儿啊，这到处都有卖的，我就小区超市买的，便宜得很。”

裴重苍见他不背了就自己接着写作业了，把递到眼皮子底下的糖往外边一挡，表示不要，他不咋喜欢吃甜的，连黎桦都觉得太甜，他肯定接受不了。

黎桦把紫皮糖往桌里一塞，说:“吴老板就买了这一种？有没有不这么甜的，上次的就很不错啊，连老裴都吃了。”

“嫌甜你别吃啊！”吴老板瞪着眼睛，“还有我凭啥把裴重苍吃不吃作为我买吃的的标准，他是你大爷又不是我大爷。”

“哎他怎么就成我大爷了，咱俩平辈的！”

昌羿掏掏左耳朵，从右边转过去问黎桦的大爷，一千字检查写了没。

裴重苍说等会儿班会课的时候写。“那要老钱班会课就问你要去检查呢？一千字得写好一阵呢。”昌羿刚说完就被黎桦打断。

“要不要我帮你写，不贵，五十。”

裴重苍斜他一眼，“比给喻净写作业还贵。”

黎桦奸笑道:“那不一样嘛，作业随便抄抄就行了，还能这儿空点那儿空点，检讨那不得写得真情实感一点啊，要都照搬网上的，别说老钱，顾伟一眼就看出来了，能让你有好果子吃？再说了，我比你有经验，我写得那叫一个真挚，到时候你上去念的时候直接能感动全校了！说不定颁你个感动校园演讲奖。”

“你这越说越离谱，你这人是不是五音不全，天生没谱。”吴帅把练习册翻到空白页，说，“快点，你们哪个写生物了，待会儿肯定又是第一个交，我就写了语文和数学。”

昌羿:“知道第一个交你还老不先写生物，我也没写呢。”

吴帅:“你个没写的还教训起我来了。妈的语文布置的是作文能不先写吗，拼拼凑凑头发都掉了几百根才写够字数。”指望不上这几个阿斗，他去拍前排彭睿龙和奚伟，果然成功借到生物作业。

经此提醒，黎桦也赶紧溜到前边去借严怀颖的作业，他总是寝室里唯一一个所有科目都写，也最快完成的。除了还在研究的英语报纸，其余科目他全搜刮走了，回来的时候带着胜利的笑容。

“老裴你应该不用吧？”虽然以前他也没要过，但黎桦还是气地问了句。

裴重苍果然摇头，他昨天在网吧报名梦游以及逛论坛，回到寝室已经十点了，收拾收拾就该进游戏了。今天一早起来写作业，到现在除了数学物理化学，其他的都还没动，化学才写了一半。说实话他和其他人一样，不明白就一天半的假，为啥每一科老师都要来布置一堆作业，正常认真写根本写不完。像严怀颖那样的，整个班就他一个，而且他是以熬夜到凌晨一点半，早上五点半就起作为代价的。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本来周六周日就是放假让人喘息的，反而比上课任务还重，眼见严怀颖的眼袋都要耷到嘴角去了。裴重苍这种经常在网吧通宵的人都觉得扛不住，每周六晚上进梦游厮杀他都觉得比熬夜看书写作业轻松。

卡在这道填空题已经十分钟了，他怎么都觉得没配平，叹了口气，索性整个放到一边拿出作业本来开始写明早要读的千字检讨。

他写道:“尊敬的老师们、亲爱的同学们:我是高三十六班的裴重苍，对于此次犯下的错误我感到十分懊悔，我不应该逃课——”

“还屡次逃课。”黎桦见缝插嘴，收获了一枚瞪眼，反而厚脸皮地笑道，“瞪我干啥，别爱哥没结果。”

“我看你是皮痒。”裴重苍骂骂咧咧地接着写十分不诚心的检讨。

第二天早上全校操场开会，校长念着他那老生常谈的一套说辞，孔不违听得昏昏欲睡，一头栽到后面差点一个仰绊，尴尬之余这才发现寝室少人了，“裴哥呢？”

原本也快睁不开眼的黎桦一听就来劲了，嘿嘿笑着说:“马上就要上场了。”

大讲台侧面通道里，照明能力有限的白炽灯打在一群站得乱七八糟的学生们头顶，个个手里捏张纸，表情轻松地聊着天。

“嘿，哥们，你哪个班的啊？”旁边的人用手肘捅了捅裴重苍。

裴重苍靠在墙上不想理他，他就又说道:“你不会是第一次被叫来念检讨吧，别紧张，咱们人多，念得快点，一人两分钟也就过去了。台下人多是多点，但反正都看不清，你就当他们都是草就得了。”

裴重苍这才看了他一眼。

没见过裴重苍上台念检讨的，只有可能是高一新生。这群人里有老熟人也有生面孔，对比去年阵容，今年的高一很不一般啊，不仅在运动会上差点拿下特等奖，班级积分也甩开高三某些班级大老远，就连写检讨的人数也比往年只多不少。

他有预感，这一届高一能成为传奇的一届，想必会留下不少传说。

“都给我站直了！”高一年级教导主任亲自来了，板着从顾伟那里继承来的黑脸，指着他们鼻子骂，“一个个跟二流子似的，外套拉链给我拉上！裤子提好，咋，想露钩子啊？你们是学生，就要有学生的样子，天天头发留起多长，又不梳！中午就滚去剃了，不剃的过来找我，我绝对给你们刮光，直接能送少林寺那种！”

“又不是光头就是少林寺的，人家有戒疤。”有人嘴贱接话。

主任立刻把关注全献给了他一个人:“戒疤还不简单，拿火柴棒棒给你娃一烫就有了。我记得你，因为抽烟遭逮的，更方便，你自己就有工具，拿烟头烫，抽一次烫一次，好好长记性！”

强制站成一排的学生们个个不服气不信邪，但也都没有当面与教导主任分庭抗礼的胆子，只能嘟嘟囔囔地踢着脚下的地面。

裴重苍的预感很快就被验证了。

所有要当众念检讨的学生跟在高一教导主任身后上了台站成一排，顺序是随意站的，裴重苍在第三个。第一位是高三隔壁十五班的，杜欢欢的班，听内容是藏手机被逮住的，从手机对当代少年的危害到家长老师对孩子的辛勤培养等方面深刻反省了自己的错误。他已经是开学以来第不知道多少个因为手机写检讨的人了，底下的人早就听腻了各种检讨法，所以听完一点反应也没有。

“嗯，这位同学的反思很深刻，希望大家引以为戒。”顿了好久，终于等到下面稀稀拉拉的鼓掌，校长这才伸手表示下一位同学可以开始了。

第二位就是刚才与裴重苍搭话的人，一开口就是笑嘻嘻的，满口晴朗，和前面那一位形成了鲜明对比，根本不像来检讨的。

“各位老师们同学们，大家早上好！”

说这句的时候他还朝下面招了招手，立刻引发一阵笑声。马恪跟尤伦说:“我看他像校长。”尤伦摇头说不像，“像运动会主持人。”马恪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