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放水，结果人半天没回来。

“掉坑里了吗难道？还是没带纸，”黎桦揣着一整包抽纸往厕所跑，“我就说手机用起来多好的，真的是不听老人言。”

然而厕所里没人。

黎桦愣了下，冲下楼，果然左二的位置也空了，气得他当场大吼:“裴重苍！”

五班学生正在安静学习被吓了一跳，都十分不满地投过来眼神，黎桦根本不管，跑回了教室准备跟孙步诉苦去。

左二从厕所出来，蔡勤正在教室后门，两人视线相接，左二说:“我刚才好像听到有人在喊？”

蔡勤笑笑，说:“黎桦，不知道发什么疯，到我们班门口喊他朋友的名字。”

左二回到教室，把抽屉里化学书拿出来摆好，然后要从前门走，蔡勤跟了上去，“去哪儿？”

“出去下。”左二简单回答完，见蔡勤还跟着，便停下，“有事？”

“没事啊。”蔡勤耸肩，“不过我想看看你去哪儿。”

左二看着他，蔡勤一般不会追问，也不会非跟着自己不放，今天这是怎么了？回学校刚坐下没一会儿就上来套近乎，上个厕所都要在外面等着，现在还要跟着自己出去。

蔡勤被他看得很不舒服，便笑着问他看什么。

左二摇摇头，说:“天凉，注意身体。”蔡勤正感动呢，他下一句就是，“别跟着我。”

于是蔡勤只好目送左二下楼后身影消失不见。

天很凉吗？好像真的有一点。毕竟刚才黎桦下来时，穿拖鞋的脚趾都冻红了。

裴重苍在山脚下揪出了探头探脑的时落崖。

“哎哎哎我粉没吃完呢！”

时落崖狡辩他是来吃米粉的，裴重苍却不信，分明跟了他一路，起先是自行车，后来逐渐蹬不过就换了出租车，跟到山脚下不知怎么没往上走了，裴重苍猜测是碰到了明府的人，被劝退了。

他从出了校门就在左右两侧人海里找时落崖，一直找到山脚，发现他在马路对面的米粉店里嗦粉，他一过斑马线时落崖就往柱子后头躲，一边躲还一边看他到哪儿了。

“付钱了没？”裴重苍问。

“先付的钱后吃的饭。”

“行，那可以走了。”

“啥？”

时落崖生生被这小子拉到了街头拐角处，那边人要少点。

“你拽我干什么，尊老爱幼懂不懂？”跟踪者还恶人先告状，他听见了对方嘀咕他穿得奇奇怪怪引人注目，顺便驳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穿得奇形怪状的多了去了，我这是复古怀旧懂不懂！”

裴重苍省去了车轱辘话，直说了:“我是住校生，今天星期天，学校晚自习，所以你今天想跟着我找到耑彐，不可能。”

时落崖故作正人君子样，辩驳道:“我不过出来吃个米粉，你有什么证据说我跟着你，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裴重苍才不跟他扯，说道:“我说是邻居，可没说是我家邻居，即便你四处打听找到我家，也见不到她。”

时落崖哼了声，说:“区区m市，找个人还是随随便便能找的。”

“我可没说她在m市。”

此话终于镇住了时落崖，愣完后收起高傲，气馁地说:“那好吧。”想起事来又说，“咱俩改改交易内容行不行？”

“说。”

“我活了几百年，最大的心愿就是有人能继承我的衣钵，将我一身功夫传承下去——”

裴重苍看着他，怎么，该不会想让他给介绍对象？

“——我一直都想找一个有缘之人收作徒弟，可惜以前找的几个都不幸夭折了，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

不会是想收他为徒吧，可之前这人还说自己不是有缘人来着。

“——按理说呢，徒弟最好是从小教起，最大不要超过十岁，可我接触面有限，总不能去医院育儿室挨个挨个瞧，那太像变态了——”

你还知道这种行为变态呢，能想出这种办法本身就很奇葩了！

“——不过既然是有缘人，我觉得就不要过分拘泥于年龄，就你这个年龄将就将就应该还是可以，只要天分够——”

裴重苍的眼睛逐渐眯了起来，人也往后挪了半步，时落崖发现了他的异样，一把把他抓回来，大声道:“你想啥呢！以为我要收你？我说的是你那个同学！”

同学？裴重苍想了想之前在山脚下被时落崖瞧见的自己碰见的几个同学，赵纯？许富国？还是左二？

“就那个高高的很有气质的男生，眉似剑锋、目若星辰、行之有力、言时机敏，我看得出，这孩子不一般，如此出众之人，不知道有没有人捷足先登，你去帮我问问？”

听这形容就不能是别人，其实裴重苍心里想的也是他，确实，左二太不一样了，往人群中一站那就是鹤立鸡群。不过左二的特别之处在他看来不应该是外表，不知道时落崖是否看出来。

“我和他不熟，打听这个太唐突了。”

时落崖眉毛一横，“你贸贸然闯进我居士院难道就不唐突？”

哦，原来那是居士院啊，可怎么只有他一个人呢？听名字应该有许多居士才是。裴重苍正想着，便又听时落崖说:“反正你也不喜欢那驱魂灯，我就拿这件事换，不过分吧？”

“挺过分的。”裴重苍说。

时落崖气急，跺着脚说:“我要是能收到这个徒弟，别说你问我几句话，便是让我上天入地都成！”

“你上天入地，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这小子是不是脑子不好使，我说的当然是上天入地为你做件事啊！”

裴重苍当然知道，不过专门气他而已，憋住笑说:“自古收徒都靠自己努力，我们三人互相不了解，我怎么做得了这个中间人？”

时落崖思虑再三，觉得他说得在理，便收起任性，说:“那你帮我探探情况，若是他尚无师门，你便向他推荐推荐我。”

“可他不见得知道你，不知道你的神通广大之处，推荐了有什么用？”

“我之后自会与他见面，当面详谈，不过那时候就得麻烦你帮我在他面前多美言几句，对他而言我毕竟是陌生人，有你做担保，他自然会信我几分。”

“听起来我像在搞传销，你知道这事违法吗？”

“屁的传销，我又不图你们什么，也不限制你们行动，不过是普通的拜师收徒罢了！”路人投来怪异目光，时落崖收声，复又低声道，“算我欠你个人情。”

裴重苍心想这人虽然是几百年前的人，但大概没有和社会脱节，连传销是什么都知道。不过既然他肯退步，那就好办了，裴重苍立即接口道:“只是替你问清情况，再向他推荐你？”

“对！”

“办成后你就有问必答？”

“是！”

“还欠我一个人情？”

“呃——不过那得是在他没有师父的前提下——没错。”

“ok。”

“啥？”

裴重苍心想这人多多少少还是脱了点节的，应用这么广泛的英语短句都不知道，便重新说道:“交易达成。你这人说话算话吗？”

“当然算！”

“口头交易还是太不靠谱了，你等等，我去复印店印一份纸质的——”

“不用这么麻烦。”

时落崖话音刚落，裴重苍便被他扯过手去，任他在自己手心写写画画，不知是鬼画符还是字，也没啥光冒出来，整个场面看起来就像小时候玩你写我猜的游戏似的。待他洋洋洒洒写完，手在空中一挥，裴重苍的眼前空中便浮现出几行从右至左的金光字。

“看清楚咯，里面便是你我二人协议内容，看完了吗，可有错漏？”

裴重苍摇摇头，时落崖一笑，手在他手心一点，金光字便化作一束金光，倏地没入他的掌心。

“好，成了。”

裴重苍回握掌心，那里除了微微发热以外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时落崖看他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忍不住卖弄道:“这不过是个小小的协议，所以随便立个金字咒即可，一般来讲，协议都是针对双方立下的，但在我看来这不过是一种约束行为，我自信我不会食言，所以便只给你一个人立了，好叫你放心，若我有朝一日食言，你可凭这金字咒找我算账，可如果是你食言，它便会化作恶咒折磨你不得安生。”

“那这么说来，更应该给你设一个，难道不是你骗我的可能性更大吗？”

时落崖笑笑，说:“就这种小咒，说实话，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即便我真食言了也有一万种方法解开。”

“那还有更厉害点的约束咒吗？”

裴重苍表情认真，惹得时落崖很是不快，道:“我说了我不会食言！君子一言，你当我是路边的阿猫阿狗么？我若真是那小人，你还是好好担心一下刚才给你下的是不是什么恶毒的邪咒吧！”

谨慎点总是好的，裴重苍将手揣进衣兜。如果他真的是粟奴的宿主，时落崖会一点也看不出来吗？他真觉得他就是个普通人，因为普通，所以没有能力去做更多的事。他甚至无法确认面前这个到底是不是他要找的人。

如果这只是个江湖骗子，所谓的金字咒也只是骗他的，他也识辨不出。

路对面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时落崖激动万分，裴重苍却淡定无比。

左二皱着眉看着他俩，只待红灯结束便要过来。

裴重苍看着他，心道这人到底特别在哪里呢？有一双能看见鬼怪的眼睛？尤为出众的长相？还是十分优渥权贵的家庭？

勤能补拙，但补不了天。裴重苍心想，这个人他大概是很难超过了，无论是哪一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