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药的道歉并没能换回5号的原谅。

在场的都不是新手玩家，自然认得这块抹布是游戏道具。回到教室里，立刻有人对周药说：“我还是希望你能够解释一下抹布的事。”他顿了顿，语气诚恳：“开门游戏每天晚上都要举行，只有搜集更多的线索，我们才有机会破解草稿纸上的秘密。”

周药看了他一眼，是7号玩家。

在场大部分玩家都以殷切的目光看着周药，周药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的确有人被换了。”

“什么？”所有人都愣住了。

周药缓缓开口：“我错过了我的开门轮次。”一句话成功地带冷了周遭空气。

“不可能！”还捂着额头的5号玩家脱口而出，“我数着数的！我前面四个一次都没差！”

其他玩家跟着点头：“是啊，我们都数着呢。”

“事实就是我没敲，但你们听到了我的敲门声。”周药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今日的限定任务还在往下走倒计时，没有成功完成。果然就算是其他东西代了自己的轮次，系统也不认可不劳而获的结果。

周药慢吞吞地说：“在我的轮次里，走廊发生了改变，我在只有窗没有门的走廊上走，一只触手怪在雾气里试图攻击我。”

周药说得简略，众人的表情随着他的说法变得精彩纷呈——毕竟在他之前，没有任何证据说明这所中式复古老学校里居然会有触手怪这样的恶心怪物。

“我之后两个轮次的敲门声我也没有听到，那条走廊上只有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怪物在强制我回答问题。”周药说，“哦，第二只要出来的时候，我就回来了。”

“也不能保证你说得都对，万一是你被换了呢……”有玩家小声嘀咕。

“昨天3号是谁？”7号玩家问。

有几个记性好的把目光转向了今天的4号玩家。

4号在瞩目中举起了手：“我。”

7号问他：“你昨天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么？”

“当然没有，”4号轻松地笑了笑，“要不我昨天就和你们说了。”

“担心其他人认为你是被置换的那个，所以隐瞒下来，这很合理。”周药凝视着他的眼睛。

4号隔着几个玩家与他遥遥相望，笑脸中带着包容的意味：“我说这位小哥，你不会是因为太害怕产生幻觉了吧？”

十个参与游戏的玩家都还好好地坐在教室里，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有人被换了，但周药和4号的针锋相对还是让大家聊天时不如第一日放松了。

接下去的时间里，周药没有再说话，安静地等待自习时间结束。

下课铃终于在万众期盼中响起，一群人如释重负舒一口气，快步走出教室，走下楼梯。

教学楼外，这一天蹲在花坛边的人从一个变成了三个。

经历过昨晚对话的八人表情复杂起来，有几个控制不住偷偷转头打量周药。

“嗨，出来了。”卫同书笑着和走在前面的几人打招呼。

几人愣了愣，像卫同书这样热情自来熟的玩家不管经历几次都还是不太习惯的。一个尴尬地笑着回应他：“啊、嗯……“

“没事，你们走你们的，我来接小药丸回寝室。”卫同书对着周药招招手，“小药丸，回去咯。”

像左右护法一样跟在卫同书身后的柴柯傅和庄成明趔趄一下，彼此交换一个惊恐的眼神——没人告诉过他们卫同书晚上见周药容易变身，画风是这样的！

众人目送周药走到了他的三个室友身旁。看着四人并肩离去的背影，有个玩家羡慕地说道：“他们宿舍感情真好啊……”

九个人站在原地惆怅了一会儿，想到昨晚推门时已经在床上躺平的室友们，心里更惆怅了。

离九人很远，周药和卫同书几乎同时开口：“今晚怎么样？”

空气安静一秒，卫同书率先憋不住笑起来。他对周药道：“挺有收获的，你呢？”

周药点头：“差不多吧。”

柴柯傅和庄成明又一次幽幽地凝望彼此，感觉两人都有些多余。

室外不是个说话的地方，四人加快脚步回到宿舍，尽管游戏空间里没有洗漱的需求，四人还是互相打着手电照明洗漱了一番，算是求个心理安慰。

做完这一切，四个人坐到了宿舍的四方桌边讲述起了今晚各自的经历。

周药先说了自己在开门游戏中遇到意外触手怪的事。三人听着周药说话，柴柯傅和庄成明的表情随着时间推移变得越来越凝重，卫同书虽然脸上依旧带着笑，但周药注意到他手上把玩着的铜板已经许久没有挪过位置了。

等周药说完，柴柯傅看了一眼卫同书，告诉周药：“我们今天晚上也碰到触手怪了，而且卫哥也进了一条隐藏走廊。”

周药一愣——这个学校里到底有多少只隐藏在暗处的触手怪？！

柴柯傅缓缓说起了三人晚上的经历。

晚上六点二十五分，三人告别周药来到了位于二楼的教务处。不同于昨天被空气墙堵着怎么也进不去，今天卫同书只轻轻推了一下就成功地进了门。

办公室里，地中海站在正对门的办公桌旁冲着三人微笑。

柴柯傅被这笑脸暴击吓了一跳，默默地缩到了卫同书背后。

“很好，没有迟到，还是好同学。”地中海拿起桌上一沓印着“石山坡中学”的稿纸分发给三人，“写完检讨放在桌上，老师会来检查的。”

“楼上四个班级的同学都在上晚自习，为了不影响他们，在自习结束之前，你们也不能离开这间办公室。”地中海说，“离开办公室会发生什么，那我也不清楚了……”他又是那个意义不明的笑。

刺耳的铃声响起，地中海把一块系满了钥匙的木板拿在手中，哼着歌伸手带上门，离开了办公室。

地中海一离开，三人当然没有老老实实地坐下来写检讨，各自分了一块地方把整个教务处翻了个底朝天。

“我这儿只有他的茶叶罐和几本教案……你们呢？”柴柯傅翻的是办公桌，本就没几个抽屉，他很快就翻完了，扭头问其他伙伴。

庄成明在和一柜子的资料作斗争，里面密密麻麻的学生档案信息量巨大，但也不知道具体哪些有用。

卫同书的视线落在角落的盥洗台上。在这个复古的游戏空间里，瓷白色的盥洗台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走过去，只见盥洗台旁的水管上搭着两条湿漉漉的毛巾，一把老式刮胡刀摆在架子上。卫同书拿起刀片，观察到刀刃处有没有擦拭干净的锈红色。

回想起昨晚403玩家那只被纱布包起来的手，卫同书的指尖轻轻拂过刀刃。

“滴答、滴答……”水龙头里忽然落下几滴水。

先是缓慢的一滴一滴，逐渐速度加快，最后竟然汇成一股水流。卫同书抬手握住水龙头的开关往回旋，发现开关已经停在了最紧的位置不能再动了。

那么这就是游戏设定作祟了。卫同书想。

他收回手，后退一步，召唤两个小伙伴：“我觉得你们可以来看看这里。”

两人闻声赶来，目瞪口呆地看着水龙头里的水流由细变粗。

“要不……凑近看看？”柴柯傅提议道。

“还是别了，”游戏经验丰富的庄成明拒绝道，“大多数死结局都发生在面对危险时选择凑近一点。”

水流终于大到了一个极限程度，不再变大，痛痛快快地放了十多分钟，久到柴柯傅和庄成明开始怀疑自己站在这里是不是在浪费时间，终于清澈的水流不再，水龙头里的水变成了浑浊的黄色。

下水管似乎也被堵住了，盥洗台很快蓄了浅浅的一层水。

水流再次变小了，滴滴答答淅淅沥沥，给盥洗台蓄的水洼添入新源。卫同书看着水面上冒起了一串串硕大的水泡，水滴落在水面上同时也泛起涟漪，两者诡异地交融在一起。

下一秒，水面上忽的伸出了一只长长的触角，笔直朝卫同书袭来。

卫同书侧身躲过袭击，余光瞥见水面上浮起了一个丑陋的脑袋。

“嚯，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看着一拱一拱从盥洗台上挣扎出来的怪物，柴柯傅惊得一时间忘了躲闪，只知睁大了眼睛呆立在原地看着它。

怪物看起来像是长了数对触角的巨头蛞蝓，触角又长又灵活，此刻正满办公室乱甩。

庄成明左躲右闪，转头发现柴柯傅还傻呆呆地站在，赶紧大声提醒他：“柯基！别发呆了！赶紧跑啊！”

柴柯傅猛地回神，然而触手更快地来到了他跟前。柴柯傅单手飞快操作着找道具，暗自期望触角伸得更慢一点。忽然只听咻的一声，柴柯傅看到一把小刀从侧边飞来，触手怪警觉地收回了伸向他的触手。

卫同书眼疾手快地往右边一跃，将跑出去的小刀又收到手中。

看来昨晚，403几人就是用这把刮胡刀对付的怪物。卫同书想。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下一秒却发现自己周围的环境发生了巨变。

——他来到了一条只有门，没有窗的走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