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樱，你今年多少岁？”

“回姑娘，十岁了。”

“那我得叫你姐姐，你不介意吧？”

“当然不，姑娘多大？”

“过了这个年就十六岁了。”

“姑娘此行要去哪里？”她看沈南枝面目带笑，很可亲，她似乎不像那些贵女的做派，便也没有那么拘谨。

“连城将军说要带我去吃烤羊排，姐姐要不一起吧，南枝对姐姐非常的好奇，怎么说，不是有意探听，只是觉得姐姐身上像有过很多故事……”她停顿了一会儿，眼神真诚的看着她。“我并不卦，只是想听奇闻轶事，羡慕那些能游历在外的人，我的身体被桎梏了，心还想往外飞。姐姐能给我讲一些吗？”

春樱默了一会儿，出门在外虽是她自己的选择，她并不想让人知道，何况是陌生人，然而面对如此真诚的沈南枝，她羡慕她一生下来就生在美满的家庭里，也羡慕她不用吃苦，羡慕她等到了自己适婚的年龄不会因为自己的身份而对自己喜欢的人望而却步，她有的，她没有，她没有的，她有，她坦诚的一段话，让她心里有一些平衡了。

“姑娘……”外面连城敲了敲车厢。“奶茶喝吗？”

“拿进来吧。”她掀开车帘，就看到连城往里塞了一盘茶点，还塞了满满一大壶奶茶。

“你是把大春丰搬进来了吗？你是不是怕我吃你羊排吃穷你才给我塞这么多茶点。”

连城忙看了一眼春樱，摆了摆手，一本正经的辩驳，都不会像过去那样贫嘴贫舌的，甚至嗫嚅道“哪有，姑娘污蔑我。”

沈南枝心里笑嘻嘻，像是拿住了他的把柄，又一面想着多了解一下春樱，看看能不能撮合一下。

“好了好了，到了叫我们。”她一把扯下帘子，笑着赶连城。转而回过头去对上了春樱笑盈盈又有些局促的脸。

“连将军对姑娘很好呀！”

（沈南枝：一般般吧，还行，他这是吃我嘴短。）

（连城：不是，请你不要误会……）

（春樱：好吧，我觉得你俩挺好的，沈姑娘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我误会了吗？）

“他是我哥哥的好友，他一直把我当妹妹的。”沈南枝突然觉得自己这个位置有点多余，说出来的话有点茶……“他人很厉害的。”

寻了个地僻人少的地方，连城停了下来，捡好柴，燃好火，架好羊静静地坐在马车旁托着腮听她们说话。

“我原本是认识一个女子的，说来也不是什么怪事，很无聊的一件事，今天想起来便给姑娘说来听听。”

“大部分人都是父母双全的，总之是必须在母亲身边生活过的，这个小女孩一出生就没有父母，据收养她的书生说，她一出生就是在他手掌里的，他无父无母，四处游荡，给人放牛放羊挣口吃的，闲了就跑到学堂檐下听人背书，村里的私塾先生看他可怜，就借给他书，那天他又跑去借书，听见有孩子哭声，才看到一个刚刚出生的小女孩就扔在路边，赤裸着，冻得紫黑紫黑的，应该是兵荒马乱不知谁丢下的，他无父无母，觉得这个小孩子和他一样可怜，便抱起来，跑去先生家借书，饿了，他就给她要点奶，再没有就喂糊糊，平时她就挂在他的臂弯里听听读书，日子就这样日复一日的过，虽然清苦的很，但很快乐。”

沈南枝有些动容了，这是她没有经历过的生活，这些只是她曾经从手机上浏览过的扶贫新闻里出现过的，国家真的做到为全社会人民生活保障兜底。

“有些无聊吧，我说过我不是一个很好的讲故事的人。”春樱抬起头来看了看，目无焦距，像是在想什么。

“小女孩渐渐大了，明白自己时不时便是哥哥的累赘，哥哥因为她丢了放羊放牛的事，哥哥因为她也没法子好好读书，哥哥因为她还时不时的四处去干重活，可是他总说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哥哥十二岁那年因为去船上装卸货物，不小心被砸伤了，老板扔下几串铜板把他们打发了，从此哥哥就留下旧伤了。那天晚上她哭了一夜，在墙角悄悄的，哥哥不知道，他疼昏了。那几串铜板连好点的药材都买不到，哥哥只好挺着，她出去捡一点东西卖，直到有一天她看着集市上来了戏班子，就想去学戏，一来可以减轻哥哥的负担，而来说不定能挣几个钱。”

“她闹来闹去，哥哥终于答应了，但是他总觉得是他太无用，让她平白背上了卖身契，临走那天她花了一块铜板买了些吃食，从此两人分道扬镳，她跟着戏班子北上了，唱着王侯将相悲欢离合，心中却对哥哥的恩情一日比一日重。”

“后来小女孩找到哥哥了吗？”

“没有。”

“他去哪里了？”

“哥哥走了，她再回到戏班子时，在一个武将家里唱戏时被当时的地方长官瞧上了，就抢夺了她的身子……”她说到这里几欲哽咽，却又擦了擦脸继续说着。“从此她就成了他的外室，终日等在高墙内，搓磨青春。”

“可是就在那年春天，他带着她出去与部下宴饮，在席间她一眼就认出了那个新来的幕僚便是自己的哥哥。她数次暗示与他，他视而不见，她怕他不明白，那日仲秋，等那长官回家团聚时，她也约他去了杏花楼叙旧，没想到他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