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破空声让金戾停下脚步，隐匿在浓密的灌木丛中。

他凝听着声音的方向，心里嘀咕着，又有神族高手前往赤首关，莫非发生了什么紧急的大事，神族集结军队攻击赤阳关，还是我族军队兵临赤首关？

待声音远去之后，他加快脚步，想尽快回到族中，把心中的疑虑禀告魔皇。

金戾不计体力地奔波了大半天，终于感觉到了疲累。他找到一个长着齐腰深的草窝，四周还有纵横交错，密密麻麻的荆棘。他钻过荆棘，侧耳聆听了一会儿，没有察觉到任何动静，才放心地躺在软绵绵的草丛中。

他拿出水壶，一口气喝了少半壶水，吃了点儿干粮，又喝了口水，将包裹枕在头下，凝视着随风摆动的青草。他觉得自己仿佛一只小船，身处一片绿色的宁静海洋中，内心安静而惬意。

身体的疲累，加之饭饱后的平静，凉凉习风将金戾送入了梦乡。

金戾坐在田间地头上吃着汐诺送来的美味午饭，汐诺笑嘻嘻地看着他狼吞虎咽，不时插嘴道：“吃的慢点儿，又没人跟你抢。”

金戾嘿嘿傻笑几声，“我快点儿吃完，便可以多看你几眼了。”

汐诺羞红了脸，眼中荡漾着亮闪闪的波纹。

“汐诺，你真美。”

汐诺瞥了一眼身后，小声说道：“别这么肉麻，孩子还在旁边呢。”

金戾的目光穿过汐诺，看见一个粉嫩的孩童蹲在地上专注地盯着脚下的蚂蚁。他的眼神变得迷茫起来，不知道这个小男孩是谁。他向汐诺投以问询的表情，汐诺却仿佛什么都没看见，催促他赶紧吃饭。

金戾拗不过汐诺，低下头时发现手中空空如也，再抬头时汐诺和小男孩一同消失不见了。他急忙起身，金黄的麦田也没有了。他急得满头大汗，无助地呼喊着，汐诺，汐诺……

金戾猛然张开眼睛，天色已有些昏暗，应该快到傍晚了。他没有动，凝神回想着刚刚的梦境。梦中的汐诺是那么真实，宛如她本人。还有那个可爱的小男孩，自己一直都没有看见他的相貌，那是他和汐诺的孩子吗？楠儿为何没有出现，他去哪里了？

起风了，周围茂盛的青草响起轻柔的刷刷声。金戾想起了更早的那个梦，那个利剑刺透汐诺心脏的梦。对啊，如果那个梦是真的，汐诺又怎会为自己生孩子呢？

金戾哑然失笑，自从离开神都后，自己变得越来越疑神疑鬼，竟想通过一个梦去窥视未来的隐秘。想到这里，他悬着的心似乎安定下来——人们总喜欢接受好的暗示，选择屏蔽不好的预兆。

金戾慵懒地伸展了一下四肢，喝了一口水之后，将水壶放到包裹中。他躬身穿过荆棘，返回到树林中，谨慎地扫视了一下。待确定安全后，他再次全力奔驰起来，在密林之外几乎不能看见他的踪影。

他估摸着最迟明天半夜便可以穿过赤首关，如果一切都按照原来的计划，赤阳关在自己的族人掌控之下，那时他就可以毫无忌惮地御空而行，约莫后天上午抵达赤阳关。

他心无旁骛地奔跑着，不知不觉中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尽管魔族的夜视能力好于神族和人族，他还是放缓了脚步，避免发生没必要的意外。

过了两个时辰之后，金戾寻到一条小溪。痛饮了几口清凉甘甜的溪水，他好好洗了一遍油腻的脸颊和双手，感觉痛快极了。虽然和汐诺母子不得不分开，但逃离神都的畅快让他想要仰天长啸，但他忍住了。

洗漱干净后，他走到溪边的一株大树下，背靠着粗糙皲裂的树干，微微闭上眼睛，享受着自由的气息。

心情愉悦的人总是容易饥饿，更何况奔波之后。金戾解下包裹，拿出里面干硬的干粮，用尽气力才勉强啃下一口。饥肠辘辘的他顾不得那么多，吃一口干粮，喝一口水，竟也将和他拳头差不多大小的干粮捱下肚去。

他用手擦了一下嘴唇，吧唧了吧唧，喃喃自语道：“等回到族中，一定要好好大吃一顿，解解老子的馋虫。”

金戾恍然意识到自己言语的粗鲁，回忆自己上次说粗话大概还是在和幽风大将军一起进入神都的时候。他微微摇摇头，感叹环境对人的影响如此巨大。

在汐诺府上养伤的这段时间，见得最多的就是她们母子。一个是出身神族大家的女子，一个是文弱的少年，她们甚至没有听过世俗的粗话或俚语。他不由得迎合她们的言谈举止，以致在她们的潜移默化下几乎遗忘了挂在嘴边的俗语。

如果以后和她们母子生活在一起，朝夕相处，他会不会彻底忘记市井中流行的那一套说话方式？究竟自己更喜欢哪种生活方式？

金戾自嘲地笑了，嘲笑自己想的太多，想的太远。如果能跟汐诺举案齐眉，即使放弃军中的职务，隐居山林不也是天大的幸福吗？

天上的繁星穿过高大树木的空隙，撒下斑斑光辉，幽暗的密林竟有了点点光亮。金戾抬头仰望，黑漆漆的茂密枝叶随风摇动之际，透过微小的间隙可以看见闪闪发光的星星，大小不一，却争先恐后，谁也不想弱了气势。

金戾的眉头锁了起来，这样的夜晚御空而行恐怕会像移动的靶子，或许会有神族将领拦他下来问个清楚。无奈之下他决定徒步走一段时间，累了之后就睡会儿，待群星退去后再飞行。他将包裹背在肩上，借着隐隐约约的光芒，小心翼翼地穿行在树林之中。

困意总是如期而至，连着打了个几个哈欠之后，金戾决定先睡一觉。他就近找了棵大树，一屁股坐在地上，瞬间便响起了香甜的鼾声。再次醒来时，天空中已是漆黑一片，只有零散的几颗星星倔强地不肯退下，如同风中的残烛似的发出微弱的光芒。

他没有迟疑，直接冲天而起，全力向赤首关的方向飞驰而去——他觉得已入深夜，所有人都睡着了，没人会察觉到空中一闪而过的他。

金戾所料不差，在疯狂飞行的两个时辰中，竟没有一名神族发现他的踪迹。他落下时，漫天的黑色正在渐渐消退，甚至可以看见远方灰蒙蒙的赤首关以及和赤首关连在一起，蜿蜒绵长、直耸九霄的云落山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