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蝶向后退了退，看清光点面目的同时，以免它们相残时血液溅到身上。

光点越来越近，有赤红色，有幽蓝色，有暗金色，有深绿色……她仔细数了数，这次竟来了十一只野兽。场面一定会很残酷吧，她又后退了两步，手中油灯的火苗轻轻晃了晃。

二十二个亮闪闪的光点在距离米饭大概七八步的地方不约而同地停下来。小蝶看见那些光点忽左忽右的来回晃动，微弱的示威声此起彼伏。野兽们相持了大概十几个呼吸的功夫，有几只按奈不住，率先冲过来。

嗷呜——，呜呜——，哼哼——，它们还没冲到米饭近前，已经撕咬在一起。一灰一白一黑翻滚着闯进小蝶的视线，她看见两条狗，一只猪互相撞击，彼此厮杀，斗成一团。个头稍大些的灰狗一会儿咬向黑猪的脖颈，一会儿挥舞着前爪拍向白狗的脑袋。

哼哼声更响，呜呜声更大，以一敌二，灰狗竟稳稳占据上风，赤红色的光芒愈发夺目。肥胖的黑猪第一个倒下来——灰狗咬断它圆滚滚的脖子，一股暗红色的血浆喷射而出，飞溅到灰狗的长嘴上。灰狗没有着急吃掉猎物，满是鲜血的长舌头耷拉在嘴边，转头盯住白狗。

黑猪倒下的那一刻，小蝶暗暗松了口气。如果像昨夜白兔吃掉小老虎一样，黑猪吃掉灰狗，她一定会认为这里的世界是颠倒的。

白狗面朝灰狗，血迹斑斑的身子极为隐蔽地向黑暗中退去。赤红色的光辉暗了下来。总算不会发生同类相食的悲剧，小蝶心想。眨眼间，赤红光芒大盛。尽管灰狗背对自己，小蝶却仿佛看见灰狗眼睛中的残忍和嘴角的冷笑。

灰狗化为灰色的狂风，迅猛无匹地扑向白狗。令小蝶颇感惊讶的是，明显不是敌手的白狗没有转身逃进树林，而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副任人鱼肉的模样。或许白狗被吓破了胆，忘记自己还长着腿。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证明白狗不仅没有忘记自己的腿，更没有忘记自己的勇气。

大灰狗跳起来，居高临下地撞向白狗，森森獠牙和利爪在它的头上闪着要命的寒光。千钧一发之际，树林中射出一道白光，目标正是大灰狗的喉咙。与此同时，白狗身体后倾，四肢发力，也化为一道白光，射向了灰狗空虚而柔软的腹部。

嘭的一声，灰狗和两条白影重重坠落到地上。接着那两道白影从灰狗身上离开，小蝶看见两条一模一样的白狗，而灰狗已然停止呼吸。两只白狗简直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小蝶只能从第一条白狗身上的伤痕分辨出它们。

两条白狗并肩而立，暗黄色的眼睛掺杂着恨意和冷漠，仿佛在亲手葬送一个与它们有不共戴天之仇的冤家对头。

第二条白狗转头看向那条身上东一道西一道布满血痕的白狗，哀伤地呜呜了两声，似乎在埋怨它为何这么不小心，又似乎为此而心痛。它伸出粗糙的舌头，在第一条白狗的伤口上温柔地舔舐了一遍，然后将头凑到它的脖子上，轻轻拱了两下。第一条白狗回以几乎完全相同的动作。

厮磨一番之后，两条白狗既没吞食灰狗的尸体，也没理会那碗香喷喷的米饭，肩并着肩钻进密林里，消失在黑暗之中。

目睹这一切的小蝶心中好像多了某样东西，说不清楚，但她能确定那件捕捉不到的东西就在她心里。

一声弱不可闻的呻吟吸引小蝶的目光，让她摆脱那种奇妙的感觉。她循着声音望去，不由地吃了一惊。

那条灰狗还活着，正在摇摇晃晃地试着站起来。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摇摇欲坠却又不甘心的灰狗——不是狗，而是一头狼!！难怪能够压制白狗和黑猪。灰狼试了好几次，最终没有站起来，伤势反而加重了。赤红色的眼睛充满畏怯，恐惧不安地盯着漆黑如墨的树林。

令灰狼不安的是那些不减反增的光点。死掉的黑猪，灰狼身上汩汩流出的鲜血，吸引更多野兽的围观。这些伺机而动的野兽没有着急扑上来吞食黑猪，或者杀死并吃掉灰狼，而是静静地等待着，等待那头禁不住诱惑的贪食野兽。

树林里出现诡异而窒息的静默。

隐约间，小蝶好像看见一张张血盆大嘴，一条条长长的舌头，还有锋利而致命的獠牙。做为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她自然比那群光点更有耐心，却不想一直这么等下去。她做出一个稍微有违老人叮嘱的举动，走到靠近黑猪尸体的地方，打算把它拉到圈里来。这样她就不用整天吃蔬菜了，尽管做一个素食者是件不错的事情。

小蝶睁大眼睛，仔细观察附近是否潜伏着第二条白狗般的野兽，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她侧耳细听是否有野兽正在悄无声息地逼近，没有听到任何不寻常的声响。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怦怦乱跳的心脏，一个箭步跳到黑猪身边，弯腰攥住一条猪腿，头也不回地冲了回来。

小蝶笑了，但不远处的野兽却怒了。互相猜忌，犹豫不决让它们眼睁睁地看着小蝶在它们眼皮底下拿走黑猪的尸体。

五颜六色的光点闪个不停，五只野兽靠了过来，它们不能再把灰狼的尸体——尽管它还没有断气——拱手送给小蝶了。对此，小蝶倒是欢迎得很，非常希望尽快看看这群危险的光点都是些什么凶猛野兽，使得老人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在夕阳落山之前务必赶回这块狭小的栖息地。

野兽越来越近，小蝶屏住呼吸，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着前方。

一只大白鹅，一只小猴子，一只狐狸，一只刺猬，还有一条小指粗细的蛇。嘭——，头上脚下，被小蝶拎在手里的黑猪跌倒地上。咳——，咳——，一口气没喘上来，小蝶咳嗽了两声，被这些古里古怪的小兽惊到了。它们都是些没什么攻击性，或者攻击性较弱的小兽，然而它们眼中闪烁的光芒却在告诉她，它们是多么愤怒，多么不好惹。

小蝶的目光停留在大白鹅的身上，不由地咽了口唾沫。大白鹅似乎觉察到她的心思，伸长本来就很长的脖子，两只肥厚的翅膀伸展开来，作势扑向小蝶。

对大白鹅的威胁，小蝶全然不在意，直直地盯着它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