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看在朱老弟为老夫促成几桩良缘的情面上，老夫勉为其难，找机会跟贾公子说道说道。”

即使朱老三的眼睛笑成一条线也难掩其中闪烁的贪婪之光，但刘大夫接下来的话让他张大了嘴巴。面上的表情好像一个人正吃着美味珍馐，一只嗡嗡直叫的绿头苍蝇抢进喉咙。

“朱老弟，要想促成这件事需找一处风雅之处，摆一桌诚意十足的宴席，置办几瓶上好的老酒。美酒佳肴，微醉半酣，这件事十有八九便成了。只是这一应费用恐怕要出在朱老弟身上了。另外你再与老夫一些金币，老夫挑些贾公子喜欢的字画送予他，那两分亦有了着落。呵呵——”

“咳——，咳咳——，”朱老三强迫自己咽下那只卡在喉咙里的恶心苍蝇，用最恶毒无比的污言秽语在心中把刘大夫和他的家人狠狠咒骂一遍，脸上却挤出钦佩不已，五体投地的恭维表情。“刘老先生所言甚是。贾公子这般风雅之人自然喜爱风雅之物。嘿嘿，依老先生之见，字画大体上要花费多少金币？”

刘大夫又展开五根如青葱般的手指在朱老三眼前晃了晃。

朱老三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手指，心惊肉跳地问：“五枚金币？”

刘大夫嘴角扬起一丝蔑视，蹙起眉毛，摇了摇头。“五十枚金币。”

朱老三脚下一软，瘫坐在地上，哭丧着脸看向刘大夫。“刘大夫，字画怎会如此之贵？五十枚金币都能在留阳城买一处宅院了。”

“朱老弟，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有的人喜欢美色，有的人喜欢钱财，有的人喜欢美食，有的人喜欢宅院，有的人喜欢字画……据老夫所知，贾公子对字画的痴迷已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虽然贾公子看在老夫的面子上，必会欣然赴约，但若因少了些字画的缘故而不能得偿所愿，可别怪老夫没提醒你。”

朱老三在刘大夫祥和的脸上嗅到一丝戏谑，原来这个老东西存心讹我一笔。一念及此，他反倒不心疼那五十枚金币了。他朝门口沉声喝道：“来人！”一名身材高挑，容貌清秀的年轻女子疾步走进来。“速速取五十枚金币给刘老先生。”年轻女子点头称是，转身走向门外，留下浓郁的脂粉味。

“刘老先生，刘老先生？”朱老三轻声呼唤色眯眯盯着侍女背影的刘大夫。刘大夫嗔了一眼打搅他的朱老三。“刘老先生，我已命人去取金币了。您且收下这五枚金币，权做我孝敬您的。”

刘大夫不客气地夺过金币，放进袖子中的口袋里。“至于酒席，老夫就不多嘴了。想来朱老弟比老夫更善于此道，但一定要清静幽雅。切记，切记。”

说话的功夫，侍女托着一袋金币走进来。朱老三示意她把金币送到刘大夫手中。刘大夫接过钱袋，趁机攥住侍女白嫩的小手。侍女挣扎几次才逃脱刘大夫的魔掌。他把钱袋放进袖子中，把手凑到鼻子前，嗅了嗅，满足地轻哼了一声。

“朱老弟，若是没有其它事情，老夫先走了。”刘大夫制止欲要说话的朱老三，不想再浪费时间。“待老夫跟贾公子约好时间，立刻通知你。不过老夫可不敢保证具体时间哦。朱老弟，告辞。”

朱老三插不上话，只能憋红了脸盯着渐渐远去的刘大夫。老东西，你不要高兴得意的太早，难道你没听过枕边风这句话吗？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你把从我这儿敲诈的东西加倍地吐还给老子。

朱老三冲着刘大夫的背影吐出一口粘稠的浓痰。

几何时，自己离答案如此之近，可终究与之擦肩而过。经历昨夜神秘而诡异的一幕，小蝶犹不太相信她能听懂小红鸟的鸟语了。

小蝶穿好衣服，却不想起来。那道扰乱一切的突兀声响好似从地底深处冒出来的，难道雪舞山脉底下有什么可怖的东西？她摇了摇头，嘴角浮现揶揄之色，似乎在嘲笑自己这个离奇荒唐的想法。

有什么东西喜欢一辈子躲在暗无天日的地底下，即使那些穴居的虫兽蝼蚁不也得出来透透气吗？

小蝶把披散的秀发拢到脑后，简单地束在一起。不能再花时间和精力在这些一时半会找不到答案的事情上了，她起身下床，打算做顿不一样的早饭，之后继续探寻密林，尽快进入幻境。

她走到米缸边，目光却停留在旁边的床单上——里面堆满了小麦、小米和大豆。小麦尚未碾成细粉，小米只能用来熬粥，大豆短时不能变成豆腐，看来早饭还是只能吃米饭了。小蝶无奈地从米缸里盛了半碗白米，洗涤干净后放到外面的炉灶上。

一刻钟之后，香喷喷的米饭端到桌上，小蝶却吃得索然无味——任谁每日三餐只吃白米饭，大概都会起腻吧。

不吃饭就没有体力，就没有精力，她心中碎碎念着，极为艰难地捱下那碗米饭。吃完后，她逃跑似的离开桌子，站在空旷地的中央，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嘴巴不乐意，肚子却很惬意，肚子满意，身体充满力量。

小蝶环视四周，决定探索一个新方向。她转了一圈，发现小屋后面还没有去过。于是，她回到小屋中，刷洗干净碗筷，又喝了几口水，踏上未知的征途。

屋后的密林并没有奇特的地方——奇形怪状的树木，郁郁葱葱遮蔽天空的枝叶，松软而腐败的落叶——小蝶却闻到一丝不同的气息，偏偏又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她轻巧地踩在腐叶上，沙沙的声音成了附近唯一的动静。

走着走着，树林间突然刮起一阵狂风。枯枝败叶被搅到半空，小蝶一边眯起眼睛，一边用手挡在眼前。怎么回事，雪舞山脉不是一向密不透风的吗，今日怎会莫名其妙涌起这股恶风？

小蝶警觉起来，审慎地扫视四周。不计其数的树木趁势挥舞着枝干，张牙舞爪地助长风势。一时间，幽暗的密林里鬼影憧憧，仿佛有无数山魈精灵躲在高大沧桑的树木后面乱舞。

风渐渐歇了下来。小蝶放下手，睁开眼，摘下挂在头上、衣服上的败叶残枝，啐了口唾沫——两三片小碎叶竟调皮地溜进她的嘴中。一切妥当之后，小蝶准备重新出发。在抬起头的瞬间，她看到前方大概二十步的地方闪着两道忽明忽暗的黄色光芒。

小蝶的第一反应告诉她那不过是一缕阳光趁着树枝摇摆而留出的缝隙钻了进来。然而罅缝已然消失，光芒照旧闪个不停。小蝶的全部精力集中到双眼上，竭力想看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光芒附在一团模糊的影子上，并不是很大，高不过膝盖。难道是在昨夜那只小红鸟？它的眼睛正是明黄色的，不过野兽们不是只有在晚上才出现吗？小蝶有点儿拿捏不准。

黄色的光芒朝着小蝶走近一点儿，又退回原地，靠近一点儿，又退回去，靠近，退回……如此反复七八次，小蝶方才醒悟过来——它是在让我过去。

她深吸一口，提起十二分注意力，小心翼翼地走向光芒。奇怪的是小蝶前进一步，光芒后退一步，她前进，它后退。可一旦小蝶停下来，光芒又重复此前的举动——靠近，退回，靠近，退回……莫非它想让我跟着它去一个地方，但为何不开口相告呢？

小蝶百思不得其解，决定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