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去看看，那条蛇的毒牙一定是拔掉了的。”王麻子跟他解释道:“这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规矩。济世堂是治病救人的地方，不是解决恩怨仇杀的所在。你要是有病就治病，有伤就疗伤，治好了养好了赶紧的出来，不可能容你在里面躲一辈子。”

哥俩对视了一眼，你看看，这年头出来混懂得江湖规矩，吃了多大的亏。

“两位是少年英雄，本领高强。区区宵小之徒，哪儿敢撩二位的虎须，纵有些许麻烦，也必定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王麻子趁机插进来，好话一箩筐不要命的开始甩过来，然后话锋一转，原形毕露，“小老儿留在这里，还净给二位拖后腿，这便告辞了，家里老婆孩子还等着我回去做饭呢。”

“您别呀！”张文若一把抓住了他，苦苦相劝:“相逢即是缘，咱们见了这么多面，也算老相识了，现在有事儿了，您不能袖手旁观啊。”

“不能帮啊。”王麻子苦着一张脸，眼泪都快下来了:“我那儿还一大家子呢。实在不行，我这一挑货给您了，都是好兵器，您没事儿扔着玩儿。我走了，我真得走了。”

俩人在那里拉拉扯扯，远处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像是少女在低吟浅唱，幽远清长，却又声声入耳，这声音仿佛天籁，能够平息人心中所有的欲望与愤怒，最终到达平静的彼岸。

所有人都不自觉的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心里慢慢变得古井不波起来。

“我想回家呀。”王麻子有气无力的说了这么一句。

“我想睡觉。”张文若双眼垂垂欲坠，马上要睁不开了。

“文若！”

“哎呀！”张文若惊叫一声，一下子原地跳了起来，屁股上被烙了好大一块。

“清醒了吗？”张文若点点头。

“要小心，这是安眠曲，是催眠用的。看来他们也知道低调了，等村子里的人明天一觉醒来，一切都无声无息的结束了。”

张文若低头一看，王麻子已经躺在地上，鼾声正浓了。

“快起来！”张文若蹲下来，揪住他的脖领子使劲儿摇晃，但对方就是没动静。

“没用的，这首曲子的效力很强，一旦完全入睡，身遭刀砍斧剁都难再醒过来。”似乎是印证了他的说法，王麻子非但没醒，鼾声反而更浓了。

张文若抄起地上的剪子就往他的大腿上扎过去，王麻子连人带腿没有半点儿动静。这首曲子的效力果然很强，可以当强效的麻醉剂了。

“呀？”张文若才不信这个邪，撸起了袖子，要大干一场。

“你给我起来！起来！起来！”

“我真服了你了！”王麻子突然蹿了起来，一瘸一拐的，捂着自己的大腿，上头好几个窟窿眼，血流如注。

这老狐狸再狡猾，也斗不过愣头青啊。

“不是自己的腿你就不心疼是吧？你就放过我得了，非得给我弄起来，怎么着，我也是易水寒的，怕我不敢干你是吧。”王麻子也发了狠，两眼赤红，一副要拼命的模样。

“你横个啥？”张文若才不怕他呢，这家伙就是个没牙的老虎，光剩爪子挠了，他晃了晃手里带血的剪刀，板着脸教训道:“你对自己现在什么处境没点儿逼数吗？那就叫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啊。你以为躺地上装死就能躲过去，有那么容易吗？那还轮得到你，我还想装死呢。”

张文若训完，语气一软，开始循循善诱道:“你放心，他们要不是冲你来的，我肯定让你走，我还能逼着你为我们卖命啊。”

“你说的是真的吗？”王麻子有点儿将信将疑。

“你怎么……”张文若也有点恨铁不成钢了，“害你的你不记恨，救你的你倒怀疑起来，还说别的干嘛，赶紧的收拾家伙准备干人吧！”

俩人说话间，远方的琴声突专高亢，几近破音，然后戛然而止，好像要暂时告一段落。

还没来得及舒口气，琴音骤然再起，这次却近了许多，仿佛在众人耳边一般，音调亦不复之前的婉转低沉，反而犹如山峦一般此起彼伏，各行其是又秩序井然，接着又转行云流水，又显出庄严大气。这一曲当真是鬼斧神工，包罗万象，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闻。

张文若被这一曲弹得云里雾里，虚无缥缈之间，感觉像是坠入了云雾仙境，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文若！”

李昊一声厉喝，张文若瞬间醒悟过来，然而只有这一瞬，紧接着那魔音自四面八方涌来，又叫他晕晕乎乎的了。

张文若就是再迟钝，也觉察出了情况不对，双手一合，大喝了一声，咬破了牙尖，按照真武诀所载，静心凝神，然而只坚持了片刻，便觉得心神不稳，摇摇欲坠，感觉像身陷泥潭，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是天音派的高手。”和二人不同，王麻子到底是见多识广，很快就识破了对手的根苗，看了张文若一眼，对李昊道:“他的会神修炼程度还不够，不足以抵抗它的侵扰。”

“赶紧带他离开这里！”李昊喝道，然后拔出刀来径直往声源处寻去。

“不，我要留下来！”张文若两眼通红，斗志昂扬。

“哎呀，你就别添乱啦！”王麻子二话不说，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强拽着一溜烟就跑了，张文若根本无反抗之力。

一直跑过了几个街角，声音渐弱，张文若才缓过劲儿来，大口了喘了几口粗气，无奈道:“好吧，我确实弄不了它，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如幻似真，云宫迅音。”

王麻子也是心有余悸，对他解释道:“天音派的得意之作，传说听闻它的人都会深陷其中，如坠仙境，不能自拔，接着做出种种不可思议的事情。以前也只是听说它的名字，一直不得与闻。此曲非同凡响，来者必是天音派的正宗嫡传弟子。”

“那怎么办？”张文若焦急道:“二哥是他的对手吗？”

“不好说，不好说。”王麻子看着那边，摇摇头答道:“天音派的攻击手法与一般门派大异，并不是攻击人的身体，而是对精神造成损伤。死于天音派之手的人，身体往往并无异常，而是像睡着了一般，很多甚至面带笑意，如同做着一个永远不会醒来的梦。”

张文若打了个冷战，听起来就叫人不寒而栗，关键这不是武夫的菜呀。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见王麻子如此的见多识广，张文若还不赶紧抱大腿更待何时，连忙问计道:“那咱们怎么办，绕到他背后打个伏击？”

王麻子听了直摇头:“声乐不比其它，可以说传向四面八方，无远弗届，你以为在他背后声音就小一些吗？还是先顾好自己的事情吧，你以为敌人就那一拨吗？”

话音刚落，两个人要从两边走了出来，中途缓缓靠近，隐约成犄角之势。一个是身穿长袍，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另一个则年轻得多，看样子比张文若也大不了几岁，头顶扎个辫子，肩上扛着一把苗刀，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张文若见状反而笑道:“就俩人吗？我说你们怎么越混越回去了。”

“你不懂就不要瞎说。易水寒又不是街头混混，杀个人还靠人多势众啊。”

王麻子一脸的严肃，跟他解释道:“易水寒中，共有天、地、玄、黄四部众，这两位正是其中的精华所在:金陵传承百年的地字第一号——御赐宫剪张小泉；新近崛起的后起之秀，玄字第一号——武夫朱温。”

听起来都不是善茬，这绝对是从天下第一里抄的。

“张小泉不是卖剪刀的吗，怎么也干起这个了？”

王麻子斜了他一眼，回道:“王麻子都干了，张小泉怎么不能干？”这话说得，有道理！

“师兄，你到小李庄来，怎么不和师弟说一声啊。”王麻子脸上带着笑，一脸热情的迎了上去。

张小泉板着脸，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说道:“师弟，听说你和自己的任务目标混在了一起，这不好，坏了规矩，所以我特意过来看看。”

王麻子不自觉的止住了脚步，脸上的笑显得有些尴尬，不自然地回道:“这绝对是谣传，我最近都没接活了，还混什么呀。”

“我说的是你最后的一单。”张小泉说完，还看了张文若一眼，“看起来不是空穴来风啊。”

王麻子连忙解释道:“您绝对是误会了，那单生意你也知道，我这点儿水平搞不定啊，除此之外，我跟他们没有半点儿关系。”

“那这绝对是实话。”张文若在后面拍着胸脯给他作证道:“我跟你保证，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的皮肉交易，到这里来纯粹是为了买东西。你不知道，王麻子的剪刀质量那真是好，真是妙，真是呱呱叫，上次把我身上给插的呀，十几个窟窿。”

王麻子急眼了，回过头低声斥道:“你别tm多嘴了行不行！”黄泥巴就是你塞我裤裆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