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承佑当即停下脚步，看向了叶凝悠，问道:“叶姑娘唤住承佑，可是有什么指教？叶姑娘请讲。”

叶凝悠抬眸看了看四周，问道:“姜公子就是在这等，门窗封闭的情况下烧水煮茶？”

姜承佑点头，随后又问道:“叶姑娘可是觉得不适？是承佑的疏忽和不是了，承佑在这里，给叶姑娘陪个不是。”

叶凝悠微微摇头，说:“并非如此。只是想说这样的地方，并不适合烧水煮茶。姜公子可曾觉得头脑昏眩，亦或者昏昏欲睡，或者出现过与之相似的感觉？尤其是在冬日里。”

姜承佑沉吟了一下，回答道:“确实偶然会有一些感觉。只是承佑自幼身子便与旁人不同，所以……不曾放在心上。”

叶凝悠微微有些无语，这样的密闭空间，再烧木炭等物，到现在都没死，算姜承佑命大！

“姜公子许是不知，烧木炭等物之时，需要适当的通风。”

说到这里，叶凝悠微顿一下，随即补充道:“即便是不想直接开门开窗，也要留一点小缝隙，让空气流通起来。否则，这样的房间里，若是一个不慎，姜公子可能一睡不醒。”

听了叶凝悠的话，姜老夫人的面色微微起了变化，而姜承佑先是微微一怔，继而带着淡淡的笑意，冲着叶凝悠拱手道:“原来如此，承佑明白了，在此谢过叶姑娘的指点。”

叶凝悠微微摇头，目光却是直视着姜承佑问道:“我是一名大夫，想为姜公子诊一诊脉，不知道是否介意？”

“叶姑娘！”姜老夫人忽然出声唤道，声音中甚至还带了一丝焦急与责备。

叶凝悠不回应，只是那么看着姜承佑。

姜承佑的目光，落在了叶凝悠放在桌上的药箱上。

“佑儿，祖母这就带叶姑娘出去……”

姜老夫人的话音将将落下，就听姜承佑说道:“祖母无需如此，承佑并不介意，请叶姑娘为承佑诊脉。”

说着，姜承佑伸出自己的手臂，挽好了衣袖，将双手放在了桌上，放到了叶凝悠面前。

叶凝悠的手指，轻轻的搭在了姜承佑腕上，带着丝丝暖意，姜承佑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

半晌之后，叶凝悠收回手指。

姜承佑也收回双手，微微垂着眸子，似乎是在整理着衣袖，口中却是问道:“叶姑娘可曾有所收获？承佑这里还存着一些，其他大夫所开的药方。若是叶姑娘需要，承佑可去取来。”

闻言，叶凝悠微微一怔。

姜承佑竟是以为，她是为了积攒病例，进益医术而来的吗？

而姜承佑见叶凝悠不语，只当她在想措词，是以又开口道:“叶姑娘无需为难，有什么想问的，想要知道的，就尽管问吧。承佑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叶凝悠忍不住，抬眸看了一眼姜老夫人。

姜老夫人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只是眸中微带泪光的看着姜承佑，目光中透露着既欣慰又难过的神情。

叶凝悠沉思了一下，说道:“既然姜公子如此坦荡，我也就不再扭捏了。”

姜承佑只无声的，做了一个“请讲”的姿势。

“姜公子是否自小身体虚弱，极容易生病？”

姜承佑看了一眼姜老夫人，然后点头应道:“不错。”

“是否忽然有一日，姜公子身上起了许多疹子，尤其以头面部、双手等露在外面的部位为重？这种情况又尤其以夏日里，更为严重一些？”

姜承佑再次点头。

叶凝悠再问:“是否日后愈发严重，无论喝过多少汤药，只要姜公子到了外面，晒到了太阳，就会出现疹子，甚至是红肿破皮，仿佛烫到了一般？”

“叶姑娘所言，并无半点差错。”

叶凝悠紧盯着姜承佑，又问出了一句话来:“可否有人断言过，要想不出现此种情况，姜公子只能生活在这样，没有任何光亮的地方？就仿佛是见不得光亮的老鼠，亦或者是鬼魂。”

“叶姑娘休要胡说！”姜老夫人大喝一声，声音是前所未有的狠厉。

倒是姜承佑，看着叶凝悠，忽然就淡淡的笑了起来。

“叶凝悠形容的丝毫不差。承佑就仿佛是见不得光的鬼魂，只能徘徊在此处，离不开、走不脱。每日伴着黑暗而起，又由黑暗陪着而息，数一数烛光的摇晃，算一算书页的厚薄，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姜承佑说的风轻云淡，甚至是带着笑意，说出这番话来的。

只是，这话语中透着无尽的寂寥。尽管他的言语中，不曾出现过寂寥二字，也没有任何与寂寥相近的词语，叶凝悠却是依旧听了出来。

那种无声无息的寂然，才是最为可怕的！

这姜承佑却是承受着此种寂然，不下十年之久！

否则，他的身形不会如此瘦弱，皮肤也不会那般苍白，白的近乎透明！

他的声音，也不会如同一个孩子似的细弱！

叶凝悠深吸了一口气，在心中细细思量着。

姜承佑的病症，叶凝悠已然心里有数，只是她未曾见过，如姜承佑这般严重的二月。

而姜老夫人许是见事情已然到了这一步，便也少了一些顾忌，直接开口问道:“叶姑娘，人你已经见过了脉你也诊过了，这一次，你又如何作答？”

叶凝悠情知，姜老夫人是在问她，姜承佑能不能治，又有几成把握能治好。

只是，不等叶凝悠回答，姜承佑就淡笑道:“祖母何必为难叶姑娘？承佑早已习惯这样的生活，除了不能在祖母跟前尽孝，承佑觉得这样挺好的。请祖母放下心来，慢慢与承佑讲一讲，祖母昔日跟在太后娘娘身边，所经历的是是非非，可好？”

姜老夫人眼中泪光更盛，微微带着颤声，问了一句:“不是已经听祖母讲过了，就听不腻吗？”

“如何会听腻？那是属于祖母的年华，不是吗？”

那是祖母的年华，是他可能究其一生，也无法做到、看到的风景啊……

“是，佑儿说的对，那可是祖母想追，都追不上的年华啊……”姜老夫人泪光闪烁的回答。

一旁的叶凝悠却是忽然开口说了一句话，顿时引得姜氏祖孙二人惊疑不定！

其实，这样子被迫只能生活在一间屋子里，而且是十几、二十几年，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