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

忽然，肃昕帝再次大笑起来，笑声甚响。

墨殇一直提着的心，缓缓落了回去。

他知道，肃昕帝这一次，当真是高兴的笑，而叶凝悠也不会有被杖责，甚至直接被杀掉的危险了。

肃昕帝笑过之后，转头与墨殇说道:“墨殇啊，你可不曾说过，她是如此伶牙俐齿之人。”

墨殇与叶凝悠二人，同时在心里腹诽:不伶牙俐齿一些，怕是活不到见皇上的面！

而肃昕帝也不过是与墨殇说笑，见他没有什么反应，就稍稍瞪了墨殇一眼，随后说道:“好了，还跪在那里做什么，不是要给朕诊脉吗？朕倒要看看你这小女娃，能说出些什么来。”

闻言，叶凝悠应声上前，为肃昕帝诊脉，只心里憋了一口气。

小小女娃、小女娃，可她不是十岁，她是十七八岁好不好？在秦离国，这个年纪都已经成为孩他娘了，对方还一口一个小女娃！

可是，谁让人家是皇上，还是个“老人家”呢？她就当对方是在夸她年轻吧。

叶凝悠在心里嘀嘀咕咕的，手指却是细细体会着脉象。

过了好一会儿，叶凝悠缓缓收回手指，往回退了几步，站定。

墨殇关切的目光，一直落在叶凝悠身上。

而叶凝悠仿佛并未看到墨殇，还有一旁的李兴合，只是在谁也没有注意的时候，叶凝悠的手指，借助衣袖的遮挡，悄悄的比划了一下。

见状，墨殇心中更是安稳了下来。

叶凝悠比划的是由数字六，变成了一个八。

她是在告诉他，原本在看了脉案之后，叶凝悠判断有六成治好肃昕帝的把握，此时在亲手诊了脉象之后，这个把握上升到了八成！

“皇上，微臣已然心中有数了。微臣恳请皇上能够允准一事。”叶凝悠语气平淡的说道。

“何事？”肃昕帝看着叶凝悠，想着她是不是该提出，重审叶凌偷盗布防图一案了。

从始至终，肃昕帝都认为，这才是叶凝悠的真实目的，先前所说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不过是为了逃避那三十杖刑罢了。

却是在这时，只听叶凝悠回答道:“微臣恳请皇上允准，微臣能够为皇上施针一次，以此来缓解皇上的头疼，以及心中的焦躁不安。”

闻言，肃昕帝的眼中，掠过一抹骇人的光芒！

太医院里不是没有擅针灸之术的太医，李兴合本身也是精于此道的，但是没有人提出来，更加没有人敢说他心中焦躁不安！

面对肃昕帝仿佛要杀人的目光，叶凝悠只做未见，不疾不徐的解释着:“皇上的头疼症，虽是因着怒气而发，但是究其根本，却与怒气无关，是风邪与寒邪共同作祟。”

听了叶凝悠的话，一旁的李兴合欲言又止。

怎么会不是瘀怒之火呢？皇上分明是肝火上升，怒气淤堵而致头疼不止，无论脉象还是苔象，皆无风寒入体之症，何来的风邪与寒邪共同作祟？

李兴合百思不得其解，而肃昕帝眼神中，那骇人的光芒却是缓缓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回忆的恍惚。

他少年之时，因着被皇兄坑害，而在冬日里落水。

当时，因着医治及时，有仗着年少体强，他很快就好了起来，却甚少有人知道，他落下了一个偶尔头疼的毛病。

这么多年以来，尤其是自他登上皇位以后，每每当他动怒之时，头就会疼痛起来，甚至是头疼欲裂，但是他早已忘记了，年少时的那件事，也从未往这件事上想过。

此时，听叶凝悠一说，他却是恍惚想起，原来病根在这！

叶凝悠不知李兴合所想，也不知肃昕帝的回忆，只继续解释道:“皇上此症已久，慢慢转化为了瘀怒，先前太医所用方子，也并无不妥之处。只是，汤药只能作用于体内，作用于脏腑之间，却无法将肌理之间的邪气导出，这才是皇上的头疼，屡屡发作原因所在。”

叶凝悠话音落下，肃昕帝也回过神来:“说的倒是头头是道。就是不知真正施针的时候，你的手有没有你的嘴这般利落？”

“皇上一观便知。”叶凝悠再次微微勾了唇，肃昕帝这是答应了。

为肃昕帝施针，自然不可能是用叶凝悠自己的银针，更何况她的银针，也并没有带进宫里来。

是以，按照叶凝悠的要求，太医院很快就送来了一套针具。

墨殇肃立一旁，仿佛是在防备着，叶凝悠有何不妥之举；而李兴合则是拿着针具，一副谦逊的模样，要亲自为叶凝悠递针。

叶凝悠并未拒绝，他要看就任由他看。

何况，若是身旁没有旁的人，肃昕帝是绝对不可能，放心让她施针的。

一场施针下来，李兴合自觉受益良多，待叶凝悠收回最后一根银针之时，李兴合竟是冲着叶凝悠深深一揖。

叶凝悠微微侧身，避开了这一礼，转眸看了一眼，居然已经熟睡过去的肃昕帝，默默的走了出去，候在了殿门外。

墨殇跟着走了出来，与叶凝悠并肩站在一起，却并未说什么话。

宫中耳目众多，不是说话的地方。

墨殇跟出来，也不过仅仅只是为了陪着叶凝悠一起，想与她站在同一处罢了。

叶凝悠垂着眸子，目光倾斜，落在墨殇的靴子上，心中柔软一片。

两个人就这样，默默的站在一处，默默的等着。

这一等，就足足等了将近两个时辰！

睡醒一觉的肃昕帝，只觉得一片神清气爽。

要知道，平素里他就甚少能一觉睡上两个时辰，头疼症发作之后，更是难以长睡，睡醒之后也会头昏脑涨，绝不会如现在这般舒服！

肃昕帝的心里，就对叶凝悠增添了几分满意。

当闻听叶凝悠还候在外面之时，便让林源亮唤了她进来。

“先前你所说，敲响登闻鼓，是为了朕的龙体安康而来，不肯受三十杖刑一事，朕觉得甚为在理，免了！”

听肃昕帝如此说，叶凝悠表面上立即谢恩，心里却是在暗暗腹诽:这不废话吗？我给你扎完针，你再给我打一顿，岂不是过河拆桥吗？以后谁还给你卖力做事？

而肃昕帝见叶凝悠谢了恩，还站在那里，不禁疑惑的问:“朕已经免了你的杖刑，为何还不出宫去？”

叶凝悠气恼的暗暗攥了拳头，面上噙着一抹笑，说出一句话来，顿时让一旁的墨殇暗暗提起心来，而肃昕帝却有着那么一瞬的愣怔。

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那么站在一处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