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这样的骚扰还能起一些作用，但随着敌阵渐渐成型，即使受到冲击，也会快速恢复，到后来，就直如浪花冲击磐石，徒劳无功。

校尉军不再冲击敌阵，而是自己回收，严阵以待。

聂璞随着萧半山等人突前观察，就看见敌阵虽然人数不多，但阵型错落有致，阵中气象万千，别有洞天，包含着无尽深邃的空间，似能演化大千世界，又似能消弭一切，凛然不可侵犯。

看样子，这次将不再是阵前斗将，而是整体实力的碰撞，真正的大对决。

“要战就赶快，等敌人完全熟悉掌控了这个阵法，就更加难以对付。”说话的仍是朱放，看着敌人还在演练阵法，他觉得这是唯一正确的应对。

萧半山观察良久，才走到阵前，邀请灵明阳出列对话。

这次他等来的不是灵明阳，而是一个仙风道骨的修士。

这修士与灵军其他人一样的装束，但一身白衣白袍穿在身上，却显得超凡脱俗，衬托得其他人都浑浊不堪。

“灵虚上人？”萧半山说这话的时候，瞳孔收缩，显得十分慎重。

“有眼力，到底是灵山老一辈人物。”对方肯定地回答。

“灵明阳呢？”萧半山问，似乎要告诉对方还不配与自己平等对话。

“我来了，他自然就要退避了。”这一代的灵虚上人听出了萧半山的话中之意，不客气地回答，意在明确告诉萧半山，谁才是灵山掌舵之人。

“真是好大的威风，现在的灵虚上人竟如此格局么？”萧半山毫不客气地回击。

“呵呵，‘现在的’，知道你是老前辈，我都该叫你一声师叔，可你也别倚老卖老啊。强者为尊，是修行界亘古不变的真理。”灵虚上人气势凌人。

“你把自己当做强者，有多强啊，这么大言不惭？”萧半山语气也变得凌厉。

“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灵虚上人手向身后一挥，继续道:“可见过此阵？”

“九阴九阳阵？”萧半山不十分肯定。

“到底是老灵山，真有些见识。”灵虚上人这一次的赞许多了些真诚，继续道:“这就是灵虚老祖传下来的九阴九阳阵。既然识得，可敢破阵？”

“都到这一步了，你不觉得问得多余？”萧半山嘲讽道。

“行，让你先手。”灵虚上人说话始终不带烟火气，说完这句话，转身回归阵营，意态闲适，似乎没有把明里暗里四周环伺的敌人放在眼里。

萧半山回转本阵，把宫羽、朱放叫到身边，一阵嘀嘀咕咕，最后宫羽拿起了令旗，在萧半山的指导下，发出了命令。

一支小队率先冲了出去，人数大约在两千余，不多不少，正好是整支队伍的七分之一，向着对方摆好的阵势冲了过去，领头的竟然是梦瑶。

这支小队没有漫无目的地攻击，而是集中于阵势中心点，全力冲击。一时间刀光剑影，再没有了上一次的的“温柔”场景。

紧接着，第二支小队在朱放的带领下冲了出去，向着左前方某一点奋力冲锋。

在敌阵还不能做出反应，调动全体人马来狙击这两支小队前，第三支、第四支小队又向敌阵右侧两点杀去，他们的领队分别是孙行、独孤棠，一个心切报仇，一个剑术老辣，也是冲锋陷阵的好带头人。

在双方的激烈碰撞中，第五、第六队人马，在柯杰、楚湘的带领下跟着冲杀而去，瞄准了敌阵的左后侧和右后侧。

最后，连宫羽也放弃了摇旗指挥，亲率第七支小队，冲向了敌阵的后方。

一时之间，喊杀震天，血肉横飞。

修士之间的战争竟也如此残酷，比起当初禁军与四大家对阵有过之而无不及，令聂璞大开眼界之余，叹息不已。

修道者逆天行事，对抗自然法则，与天争一线生机，所谋者远大，竟为了修炼方向不同，理念差异，一至于斯，聂璞一念及此，不禁唏嘘。

持续的战阵攻防，惊心动魄，反而令聂璞放下了心事，开始认真观摩猜测。

进入中土大陆以来，聂璞潜意识里，就觉得今后和征战缘分不浅，因此，学习吸收战争经验，尽可能多地提升临战水平，就是当务之急。

此刻，还是第一次面对灵山的特殊法阵，而且是传自灵虚老祖，自然十分不凡，而萧半山出自灵山，他的破阵方法更是值得揣摩学习。

聂璞看着校尉军这七支小队，如同七把凿子，不断凿在对方战阵的节点上，所谓打蛇打七寸，使得对方战阵无法发挥整合功效。

而那战阵仿佛是一个活的生物体，在招招致命的凿击中，腾起阵阵光华来保护自己，如同护体神功。

就这样，一方攻击，一方防护，攻击的一方针对性强，频施巧力，而防护的一方人多势众，早有准备，一时半会，谁也奈何不了谁。

聂璞渐渐看出门道，竟有些恍惚起来，他想起一个传说，是在逐鹿书院书库的一个角落，偶然淘来的话本上看来的。

在那个传说中，世界原本是一个混沌，这个混沌经常招待他的两个朋友，两个朋友为了感谢他，就想为他做点事，商量来商量去，决定为他开凿七窍，结果日凿夜凿，一连七日七夜，等七窍开了出来，混沌也送了命。

这是关于天地起源的一个传说，也不知为何，观摩两军对阵，聂璞渐渐忽略了那些刀剑血腥，竟然觉得在观摩一场世界诞生的神话。

也许，是这阵法本身暗合天心，契合大道，自然能衍生关于起源的意象？

这个时候，校尉军已全部加入攻阵的行列，除了中军帅旗下的掌旗和护旗兵，原来的营垒上，就只剩下萧半山和聂璞。

萧半山也在凝神观战，其目的当然与聂璞不同，他是在结合自己的毕生所学，不断观察、寻找敌阵的破绽。

如果找到致命的破绽，他会毫不犹豫地亲自出手，以期一举破敌。

对方阵营显然也发现了萧半山的窥视，灵明阳不知何时盯上了萧半山，悄然穿过刀光剑影的战阵，出现在萧半山身前。

“怎么，想抽冷子打闷棍？”灵明阳调侃道。

“你还真是冤魂不散啊。”萧半山叹息道。

“别想了，有我在，你什么也干不了。”灵明阳继续调侃道。

“你一个给后辈做走狗的人，你觉得你能行吗？”萧半山毫不客气地回应。

“多说无益，不能只看着你口中的后辈们拼命吧？来吧！”灵明阳毫不示弱。

“好，真在假亡！”这是萧半山在这种场合下的习惯用语。

“何为真？何为假？”灵明阳嘲笑道。

二人一边说，一边气势就提了起来，生死对决一触即发。

在二人身周，再次形成场域，与外界纷纷扰扰的战场隔绝了开来，灵明阳擅长的领域攻击对上萧半山的凡尘入道，谁也不容易讨得便宜。

聂璞就在二人旁边，却没有受多大影响，感觉随时能脱离二人气场影响的范围，与前次在半山精舍遭遇二人对决的感觉完全不同。

那一次，聂璞和小倩完全被裹进了二人的领域中，毫无抵抗之力，后来狐主出现，如果不是萧半山回护，可能凶多吉少。

不仅如此，聂璞还觉得自身体内一阵蠢蠢欲动，像是要主动参与到二人的对决中去，也搞不清楚是否因为定神珠的影响。

不知不觉间，聂璞自身的境界和实力，已与过去不可同日而语了。

聂璞察觉了那股冲动后，并不想引火烧身，所以他主动退出二人决斗的场域，向旁横移，离开了校尉军营垒旧地。

还没有来得及舒一口气，就感觉身周情况不对，天空一下阴沉下来，空气也不再流动，整个空间都像被锁死。

聂璞感觉浑身冰凉，放弃了挣扎，苦笑道:“是哪位高人要为难在下，请现身吧。”

一阵空气波动，在聂璞身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走出四个老者，个个须眉皆白，衣袂飘飘，气度不凡。

这四人一看就是境界高深的大修士，以聂璞现今的境界和眼光，竟然还看不出对方的真实状况，起码也是超出常道、接近极道的高手。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次来的四人都不是灵山的人，因为他们的功法是修真一路。

“小友好，我等四人出于好奇，特别过来邀请小友走一遭，希望不要驳了我等的面子。”正面对着聂璞的一身青袍的老者道。

聂璞苦笑，把所有的退路都封死了，明明就是绑架，何必还要假惺惺。

“各位前辈是何方神圣，为何要找在下？”聂璞莫名奇妙，出声问道。

“你应该感到荣幸，四大家家主一起现身来邀请你，可不是什么人都当得起的。”一听这声音，聂璞就非常高兴，知道自己的强援到了。

四个老者听到这个声音，却是一脸严重的表情，一起拱手道:“请徐明老爷子现身相见。”

“哼，我是不想见你们的。”尽管这样说，但空气一阵波动，一个猥琐的小老头还是出现在场中。

那四个老者面面相觑，都知道这猥琐老头不简单，但如此轻易地进入四人封锁的空间，比他们预想的还要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