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垕江在仁皇和垕江娘娘的操控下，变得越发粗壮起来，水性善变，江水时而湍急，从高天倒灌冲刷灵山，时而舒缓，盘绕着侵蚀灵山。

灵山开始松动，倾塌。

等到一阵水流、石块和泥土的混乱结束，烟雾渐渐散去，众人才发现，灵山没有了，但先前的灵军依然在原地重现，只是阵法已乱，没有能力立刻向在灵山重压下溃不成军的校尉军发起进攻。

这意味着，灵山方面，从上到下，不管是因为修炼还是其他原因，都变成了能量方式的存在，可以任意改变性状。

灵虚上人带着灵虚子，走出阵来，迎接先前留在阵外的四大家家主，以及山体消失后，又重新出现的那五个彪形大汉。

五人在“呼唤”出灵山后，就失去了踪影，只不过聂璞能清晰感觉到，他们就隐于悬空的山脚下，变成了五个排列如五角星状的不起眼的小点。

看其他人毫无所觉的样子，他想也许是先入为主的原因，才让自己能够察觉这种变化，毕竟通过灵觉，他早就“见”过在深海中驮山的神龟，相互之间有着不同于一般的感应。

就在灵山众人寒暄之际，那两个破坏灵山之人并未离开，而是走到了徐明、萧半山等人驻足的地方，聂璞慌忙过去打招呼。

“两位前辈，多谢救援。”聂璞也不知道怎样称呼二人才合理，就姑且称其为前辈。

“师父！”梦瑶冲上前来，跪下后，一把抱住李潇潇的双腿，热泪盈眶地喊道。

也难怪，曾经差点冻毙街头的小丫头，因为遇见当日的李家大小姐，才有了今日的成就，后来虽然改投门庭，又怎能忘记有活命之恩的启蒙师父呢。

李潇潇尽管也有些激动，但却还镇静，伸出手来轻拍梦瑶的头顶，口中喃喃道:“痴儿……”。

萧半山走上前来，认真端详了郑仁一阵，迟疑道:“仁皇？”边说边拱手深深一揖，似乎要明确君臣名分。

郑仁连忙阻拦，道:“先生，你我之间，怎可讲究俗礼？”

“仁皇兵解之时，我在现场，这……？”萧半山依然有疑虑。

“此仁皇非彼仁皇，修炼到总山长这一步，怎么反而执着于表象了呢？”徐明上前来接口道。

“见过前辈。”郑仁、李潇潇同时道。

兵解本身只是一种时空转移，还是二人都来自于兵解以前的时空？聂璞在旁想着这个问题，可惜对话的几人都不再提起这方面的话题，自己也就不好执着地刨根问底了。

对面灵虚上人走出阵来，向着这边扬手道:“请主事者出来答话。”

萧半山依言走上前去，慎重问道:“道兄有何吩咐？”此时他已确认，灵虚上人的境界确实超越了自己，如果不是徐明及时赶到，无人制得住此獠，战况无需对面那五个怪人，就会失控。

“你还是主事人吗？也对，不知羞耻从来就是你的本性。”灵虚对他视而不见，注视着徐明、郑仁所在的后方，嘲讽地问道。

“你说得对，强者为尊、弱肉强食从来就是灵山倡导的主流文化，不知道道义所在，也怪不得你。”萧半山争锋相对，毫不示弱。

“闲话少说，你去告诉那两个怪物，就说鼋大先生说了，两边士卒疲惫，一时无力再战，鼋大先生兄弟五人愿与之再一决雌雄，以此决定两军胜负。”灵虚上人依然不看一眼萧半山。

“五人，一起上,这不算什么英雄吧？”对方的态度渐渐激怒了萧半山，此时抓住机会，立即反唇相讥。

“呵呵，以多欺少？你想多了，这五位本是一体，要不然你让你那边的高手一起上吧。”灵虚上人终于看了萧半山一眼，不过是轻蔑地斜睨。

“呵呵，真是了不起，为灵山增光不少。”萧半山同样报以哂笑，道:“你让你那五位英雄等等吧，希望我们这边的人，和你们的人一样英雄，不怕以多欺少。”

出乎萧半山意外的是，他回来一说，郑仁与李潇潇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似乎正在等这个机会。

一旁察言观色的聂璞，发现二人脸色很凝重，似乎是把这一战当作无可避免的宿命之战。

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化解不开的死结呢？让聂璞选择，他宁可双方罢战，不要互相伤害。

他把郑仁、李潇潇当作故人、朋友，而对面一方，因为鼋五的存在，也被他当作了自己人，甚至莫名其妙有一种感觉，觉得对方五人都是自己的旧识。

尤其五人中果然就有人叫鼋大，更让他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问题是，如果没有猜错，那可是五只神龟！自己什么时候和龟仙人有了交往？想到这里的聂璞，觉得一脑门子官司，根本理不清楚。

好在早从那个小镇开始，就经历了许多匪夷所思的事，也就见怪不怪了。

他这么想着的时候，郑仁、李潇潇早就抢上前去，和五个龟仙人拉开了架势。

能够远远看见双方在说话，但说的什么，哪怕以聂璞的灵觉，也是一个字没有听见，想来是被当事人有意屏蔽了。

不过聂璞猜想他们说的一定涉及重大秘密，这倒不是凭空瞎想，而是通过看徐老爷子凝重的面容得出的结论。

到底还是功力高深者占优，灵觉变态的聂璞，遇到人为干扰，就不如徐明灵光了。

没过多久，就看见双方动上了手，显然是谈崩了。

从鼋大到鼋五，五个人依旧动作奇特，行动缓慢，完全跟不上对方的节奏。

一方在拼命攻击，而另一方不要说还手之力，连基本的格挡招架都做不到。

看起来就好像那五人在不断挨揍，被揍多了，还高兴地跳起了一种奇怪的慢舞，真是好一幅奇怪的画面。

但不久就可以发现，这种大巧对大拙的对抗，实在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样一面倒。

看起来快得让人防不胜防的进攻，似乎招招致命，但攻向五人的所有招数，都如泥牛入海，被那种奇怪的慢舞荡起的频率吞噬得无影无踪，并没有实实在在地触及身体。

实际上，这至少在目前看来是势均力敌的一场较量，甚至一直这样持续下去，难以为继的恐怕是进攻一方。

观摩这样的战斗，让聂璞有所触动，再一次受到启示，获益匪浅。

所谓相生相克，甚至强弱高下的判别，都是相对的，没有任何东西始终是优胜的一方，到了极致，就会打破常规，强弱易势。

眼前这场奇特的战斗，就是极致的厚重和极致的轻灵的碰撞，谁能更登峰造极，谁就是胜者。

校尉军一方，徐明、聂璞都在全神贯注观战，而始终把注意力放在整体战场的萧半山，却发现了获胜的战机。

校尉军没有了压力山大，都逐渐恢复过来，在梦瑶等的约束下，已经能够整队成型，参与战斗，而对方却还未恢复到鼋家五人出现前的水平，而这时那五人都被缠斗，更无法对法阵产生影响。

萧半山火急传令，命令以梦瑶为首，仍分七队，按指令攻击对方大阵节点，争取一鼓作气击溃对方军阵，让那五个大汉来不及策应。

对面灵虚上人看出了萧半山的企图，毫不犹豫上前阻拦。

他这一动，依然留在阵前的四大家主也跟着一起向前，试图擒贼擒王，先拿下梦瑶等带队统领，让校尉军不战自乱。

萧半山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他自己一马当先拦住了灵虚上人，四大家主却被无法袖手旁观的徐明、孙祖、狐主接下，无法实现其阻拦校尉军的企图。

两边兵对兵、将对将再次开始了大鏖战，而且这一次比上一次更加凶险，两军顶层战力全部裹入阵前的死战中，难以罢休。

一阵乱纷纷后，就剩下聂璞，还有对面的灵虚子闲散在阵前。

二人面面相觑，聂璞笑了，不过是带点尴尬的笑，因为无所事事，无法为校尉军出力，而别人都在拼命。

他发现对方同样如此，两人如同照镜子，都照见了对方的尴尬。

聂璞还发现，这灵虚子虽然是第一次见，却给他一种异样熟悉的感觉，仿佛他和自己都来自同一地方，身上还残留着共同的东西。

“贵姓？”聂璞搭讪道。

“无名无姓，从来就和几个兄弟一起，被叫着灵虚子甲、乙、丙、丁……，没有自己的专属名字。”也不知为什么，见对方问，灵虚子很愿意倾述。

“哦，那现在怎么没见那些甲乙丙丁们？”聂璞见对方提起这个话题，不由好奇地问。

“他们都被我杀了。”灵虚子干巴巴地回答。

聂璞吓了一跳，没想到对方回答得这么干脆。

两人之间竟有一些惺惺相惜的感觉，自然暂时不会兵刃相见。

不过两军的阵前交锋，胜利的砝码此时却向校尉军方面倾斜。

高层方面，五鼋和郑、李间的拼斗仍然胶着，而徐明却大展神威，一人接下了四大家家主，双方缠斗中，可以看出老爷子仍旧游刃有余。

出人意料的是，灵虚上人居然一人挡住了萧半山、狐主、孙祖的攻击，显示出比起他的灵山长辈高出一大截的修为境界。

当然，也可能异能修炼，越往上走，越要强于修真。

真这样，就说明灵山的路要优于中土和半山精舍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