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

叶轻眉自村中走出来，但这一次，却并非她自己，身后还跟着三人。

石洋眼眸一眯，悄悄退后两步。

因为那三人之中，赫然便有石凡和张穆！

“全都是稷下书院的人？”

石凡跟在叶轻眉的身后，目光一瞬间便找到了石洋，眼眸中怒意一闪而逝，很快便归于平静。

张穆则是有些紧张。

他修为毕竟不弱，然而在村口处的那一道道身影，给他的感觉如同一座座山岳横亘在那里，尤其是最前方的老者，更是浩浩无垠，仿佛看到了一片汪洋！

“全都是大儒！？”

张穆咽了口唾沫。

他自然也看到了石洋，但第一个念头是，这些位大儒是来给石洋撑腰的。

但接下来的一幕，便让他打消了这个想法。

“叶侄女，苏先生怎么说？”

院长上前两步，神情和语气颇为的期待。

“先生同意了。”

叶轻眉轻笑着开口，“不过，在去见先生之前，还有一件麻烦事需要先解决。”

石洋心头陡然一沉。

院长则是惊讶道：“苏先生还有什么麻烦事？但说无妨，若是我们书院能够帮上忙，自是不敢推辞！”

“事情不算大。”

叶轻眉的目光落在了石洋的身上，淡然道，“只是牵扯到了贵院的一位学子。”

院长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眼神微动。

石洋？

此子天赋确实不错，但心性却有些问题，尤其今日见到之后，便能察觉到他身上缠绕着一股股冤孽的血腥气息，显然是沾染了不少人命。

“律心，你出来。”

念头闪过，院长淡淡的开口。

“是！”

石洋吸了口气，不动声色的从人群之中走出。

“律心？这个‘字’，还真是用心良苦，可惜满腔苦心喂了狗吃。”姬清梵幽幽的评价了一句。

她可不是什么傻白甜，一国公主，敢闯入禁区找灵药救父，自然也是个狠茬子。

“这位姑娘，何出此言啊？”院长皱眉。

“石凡，你来说吧。”

叶轻眉语气平静的开口。

石凡？

院长和其他的大儒都是一怔，他们的目光落在那个穿着朴素的少年身上，顿时便判断出，这少年与石洋定然是同出一族。

在相貌之上，能够看出一定的相似之处！

“是！”

石凡应声而出。

他目光死死的定在石洋身上，拱手道：“晚辈石族石凡，拜见诸位大儒，贵院的学子石洋，正是晚辈大伯的亲子，晚辈的堂兄！而晚辈与石洋的恩怨，要从晚辈三岁时说起……”

随着石凡的娓娓道来，院长、大儒以及其他的学子，都是面露惊色。

能够走到这一步，他们没有谁是什么大善人。

谁的手中没有血腥？

但是在听闻，石凡年仅三岁时，石洋便痛下狠手，让人挖出他的至尊骨，移植到自己身上时，还是忍不住震惊了。

要知道，那时候的石洋，也超不过十岁啊！

可他竟已有如此狠辣的心肠？

而当石凡提及，石家祖地几百条人命，都是被石洋所杀时，众人看向石洋的目光更是变得不一样了。

这已经不是狠辣了，而是……

毫无人性！

只是为了得到宝物，便残杀了祖地的所有同族，连襁褓中的婴儿都不放过，即便是几万年前已然销声匿迹的魔道修士，也不会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

一个这样的人，谁会去信任他？

连同族、堂弟都能痛下狠手，所谓的同门、老师，自然对他更是不值一提，随时都可能被他抛弃！

“畜生！畜生！”

石洋的老师，那位大儒气的胡子都在颤抖，伸手点指着他：

“身为我儒家学子，却不知孝悌忠信礼义廉耻，残杀同族，丧尽天良！我为你赐字‘律心’，授你为人处世，你却半点都没有听进去！”

“今日，我便清理门户！”

他周身逸散出璀璨的清光。

“杨赟老师，您为何不先听一听律心怎么说？”一名与石洋交好的学子连忙开口劝说。

“是啊，律心兄为人谦和有礼，怎会做出这等事？”又有人出言劝道，“方才只是对方一家之言，不足为信啊，切莫冲动！”

杨赟抬起的手微微颤抖，迟迟未落下。

他扭头看向院长。

而院长此刻面色无比的平静，阅遍红尘的眼眸之中清光流淌，凝视着石洋，缓缓说道：“律心，你……可有话要说？”

毕竟是他书院的学子，不可能因为石凡一个人的话便给石洋定罪。

“学生有话说！”

石洋恭恭敬敬的跪伏在地，语气沉痛道：

“学生幼时觉醒神瞳，的确看出堂弟石凡体内拥有至尊神骨，但并未觊觎，只是说与家父后，家父一时之间鬼迷心窍，强行挖了堂弟的神骨！”

“自那之后，学生便觉无颜面对堂弟，远走中州，拜入书院！”

“这些年，一直在寻找能否将神骨移植回堂弟体内的方法，可惜始终未能找到。”

“学生听闻祖地中有一宝物，或许能找到解决之法，可谁知……”

他猛地抬起头来，眼眸之中满是悲恸之色：

“当学生到达祖地时，发现祖地数百位族人，竟已全部遭了毒手！”

“学生这几日一直在追查此事，但也只是找到几个无关轻重的小角色，愤怒且冲动之下，便斩下了他们的头颅，用以告慰祖地的数百条冤魂！”

“望院长明察！望老师明察！”

砰！

石洋重重的将额头磕在地上。

他在赌！

赌书院的院长、大儒们会相信自己，护住自己！

石凡算什么东西，顶多就是巴结上了叶轻眉，早已变成废物的他，不可能被那位神秘的苏先生看重。

所以，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你放屁！”

张穆怒发冲冠，眼睛都红了，盯着石洋，“石洋，恐怕你万万想不到，那位宿老没有立刻死去，他拼着最后一口气，留下了一个记号！”

说话间，他抬手一挥，灵力便凝聚成一个“氵”。

“张伯，您这话可就错了，这必然是有人嫁祸于我！”石洋沉声道，“更何况，我何德何能，能够靠一己之力杀死祖地的宿老？”

“你……”

张穆又气又怒。

一旁，叶轻眉美目平静。

不客气的说，前世身为仙王的她，所见过的风浪比在场所有人都多。

石洋倒也是个聪明人，把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而且乍一看起来，的确好像是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可以表明是他带人杀死了石家祖地的人。

“真是个狡猾的家伙！”

姬清梵轻哼一声。

她肯定是站在石凡这边的，因为她相信，苏先生不会收一个喜欢扯谎的人，石凡之前所说肯定都是真的！

“院长怎么看？”

叶轻眉语气淡然，看向院长。

石洋的老师，其他的大儒以及学子们，也都纷纷看向他。

此刻。

院长微微阖眸，表情复杂。

半晌，他轻声叹了一口气，心中显然已经是有了定论，他垂眸看着跪伏在地的石洋，眼瞳中清光一闪而逝，漠然道：

“此地不许说谎。”

肉眼可见的，一层清光蔓延开来。

只是在靠近村子大门的时候被阻隔而回。

石洋低垂着头颅，一声不吭。

他的老师期待的看着他，但是看着看着，眼神渐渐的变得失望，变得无奈，变得苦涩。

其他大儒和学子们也都鸦雀无声。

显然。

石洋不敢开口，因为他一开口，便会道出所有的事实！

院长的真言术，已经到达炉火纯青的地步，在场之人没有谁能够抵抗得了，而石洋……无疑是没有料到院长竟还有这种术法。

儒家的真言术，与佛门的他心通，都是极其不要脸的术法。

真言术倒是还好。

他心通才是真的变态，即便是修为高于修炼他心通的人，只要不收敛心思，也会被读取到念头。

所以世间还流传着一句话。

修他心通不修闭口禅，迟早要被打死！

说白了。

真言术是让别人主动社死，而他心通则是让别人被动的社死……

“逼我，为什么都要逼我！？”

石洋跪伏在地，脸色狰狞无比，心中低吼。

“接纳我吧！宰了这群讨人厌的家伙，这样就再也没有人能够逼你了，天上地下，何处不可去……”脑海中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在诱惑着他堕入深渊。

“宰了他们！宰了所有人！！”

石洋心中咆哮，眼眸渐渐蒙上了一层漆黑的阴影。

“院长，都是因为老朽管教不严，这个孽徒，便由老朽亲自毙杀……”杨赟，也就是石洋的老师叹息着开口，神色疲惫，似是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他对石洋无比的重视，悉心培养，没想到，却培养出来一个祸害，一个败类！

“准。”

院长平静的点头。

“且慢！”

突然，石凡的声音响起。

他上前一步，盯着跪伏在地上的石洋，沉声道：“杨赟前辈，不知可否由晚辈动手？”

“恩？”

杨赟眉头一皱。

他以为石凡的意思是，让他废掉石洋，然后由石凡动手杀死石洋。

“前辈不要误会，晚辈指的是……公平对决。”

石凡不卑不亢的开口，他直视着杨赟，一字一顿道，“石洋挖我至尊神骨，杀祖地数百位族人，于情于理，都该由石族处置！希望前辈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