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无际的冰原上，以沈丘平和侯勇为首的大唐使团，在靺鞨骑兵的“护送”下，朝着黑水河的方向进发。

虽然沈丘平很给侯勇面子，出言婉拒了靺鞨可汗的“邀请”，不过在两千多全副武装的靺鞨骑兵面前，空口白牙的拒绝显然没有任何威慑力。

最终，使团众人不得不在靺鞨人的刀剑下低头，答应跟对对方前往黑水河，与倪属利稽会面。

......

人群中，侯勇神色阴沉地看着周围那些在马背上嬉笑打骂的靺鞨人，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如果不是此番带的人马不够，他是绝对不会任由这些家伙如此耀武扬威的。

相比之下，沈丘平的心情就好了很多。

他本来就有意与靺鞨人会面，只是碍于侯勇的面子，才不得不开口拒绝。

眼下众人被押解着前往黑水河，他不仅没有觉得丝毫不妥，反而感觉自己升官发财的机会来了。

为了能让会谈顺利进行，沈丘平趁着赶路的间隙，来到马元斋身边，向他打探起了倪属利稽的情况:“马兄，不知这黑水靺鞨可汗是个何样人物？还请马兄为我解惑。”

马元斋眉头微微一皱，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看了看你的靺鞨骑兵，回头对沈丘平道:“天使，恕在下直言，如今那位靺鞨可汗并非寻常人物。”

“其人志向不小，兼之英明睿智、杀伐果决，日后必为我大唐心腹之患，天使此行，还当多多留心才是......”

听着马元斋的话，沈丘平不免有些疑惑:【这马元斋不是倪属利稽的手下吗？怎么听他话里的意思，反而对倪属利稽多有防备的样子？】

心知必有蹊跷的沈丘平将疑惑问了出来。

马元斋叹了口气:“不瞒天使，在下留在这东夷之地，却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

经过马元斋一番解释，沈丘平才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自从当年还是太子的陛下在金陵闹了那么一出之后胡，江南残存的世家就开始逐渐走上了两条不同的发展道路。

那些在动荡中受损不大的家族，继续维持着祖上以土地为根本的发展道路。

至于那些被朝廷没收了土地的世家，则完全放弃了对土地的追求，转而开始大力发展海贸与捕鲸，借着经商的手段发家致富。

马氏一族便是后者。

......

在一次前往倭国贸易的途中，马元斋乘坐的海船在风浪之中倾覆，随行的所有人都葬身于波涛之中，只有他自己，靠着一块木板在海上漂流了好几天，最终被黑水靺鞨的人所救。

别看黑水靺鞨与大唐没什么来往，对于大唐的强盛和厉害，他们还是知道的。

在了解了马元斋的出身之后，倪属利稽顿时如获至宝，力邀他在子手下做官，帮助他治理黑水靺鞨。

马元斋原本是不同意的，可是架不住对方几次三番的邀请，再加上他的性命是靺鞨人救下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于是便答应在黑水靺鞨待十年，帮助对方处理族中日常事务。

......

在黑水靺鞨待了一段时间之后，马元斋才发现，黑水靺鞨这个族群虽然愚昧不堪，可是身为可汗的倪属利稽却极有远见和能力。

他的野心，绝不仅仅只在于让黑水靺鞨的百姓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发现了这一点之后，马元斋便有心离开，只是碍于双方有约在先，这才勉强留了下来。

虽然没有就此告别，不过从那以后，马元斋就再也没有给倪属利稽提过任何改造黑水靺鞨的建议，每天只是帮着处理一些无足轻重的杂务，准备等到十年期限一到，就告辞回转大唐。

一般的老板要是遇上这种出工不出力的员工，肯定就要暴走了，可是倪属利稽不仅没有责备他，反而依旧将他视为上宾。

如果倪属利稽是个唐人，就凭这一手以德报怨，就能吸引许多能人异士投靠。

可惜，他是个异族。

他的这种行为，不仅没能让马元斋回心转意，反而让马元斋对他的防备更重了几分。

......

去岁，黑水靺鞨收到了扶余人要投靠大唐的消息。

这个举动给了倪属利稽启发，从马元斋身上了解到大唐牛13之处的倪属利稽，已经深深地被大唐文化所折服。

几乎都没有怎么犹豫，就做出了和扶余人一样请求内附的决定。

不过和扶余人不一样的是，倪属利稽根本就没有给大唐当忠臣的意思，他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获得来自大唐的文化和技术，从而推动黑水靺鞨自身的发展。

马元斋曾经打算阻拦，却并没有成功。

无奈，他也就只能申请跟着一起来。

一来，自然为了是防止双方发生冲突，让大唐使团出现死伤。

二来，也是想找个机会和使团中人交代一下靺鞨人的根底，让他们有所防备，以免被倪属利稽伪善的外表欺骗了。

......

听完马元斋的描述，沈丘平沉默良久。

他没有想到，这些从来没有被他放在心里的野人，居然会有如此心机。

这一刻，他突然对接下来的会面没有了底气，只是贼船都已经上了，现在再想下去，可没那么容易。

思索一番之后，沈丘平对马元斋道了声谢，回身去找侯勇，一文一武凑在一起商议了半晌方才作罢。

......

又走了两天之后，众人这才最终抵达黑水靺鞨的领地黑水河。

黑水河，即为后世黑龙江。

不同于后世的那个重工业中心，现如今的黑水河，还是一副原始的模样。

当大唐使团出现的那一刻，从黑水河畔的靺鞨人聚居区中，冲出许多穿着兽皮，髡（音同“昆”）发文身的靺鞨人，像动物园看猴子一样的看着使团众人。

使团众人和那些靺鞨骑兵相处了两天，早就对这些黑水靺鞨的打扮见怪不怪了。

侯勇护卫在沈丘平身边，目光越过神情激动的靺鞨百姓，落在了人群后方一个身穿白虎皮的中年男子身上。

都不用旁人介绍，侯勇就已经可以确定，那人，就是现如今的黑水靺鞨可汗——倪属利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