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阔的草原一望无际，纵然昼夜不停的策马狂奔，也至少需要两三个月才能打个来回。

在草原上，即便是两个实力相差悬殊的部族交战，往往也要延绵数月，乃至数年之久。

一旦某一方陷入劣势，直接调头狂奔，剩下那一方除了干瞪眼，几乎什么都做不了。

当日牛进达之所以宁肯冒着北地州县糜烂的风险也要放铁勒人入关，其原因就在于此。

但是这一次，陇右的唐军没办法再像牛进达那么做了。

庭州附近的平坦地形，对于西突厥人来说十分有利。

只要突破了眼前的封锁，那么等待他们的就是一片广阔的天地。

......

将各部的逃遁路线商量好之后，众人需要考虑的就只剩下了最后一个问题——让谁去负责断后，给其他部族争取逃命的时间。

放在以前，这种等同于送死的任务，一般都是由可汗最讨厌的部族去执行。

可是现如今连可汗都特么的跑了，老办法自然是用不上了。

不过众人也没有太过纠结，毕竟眼前正好有一个很合适的对象。

肆叶护跑路的时候，带走了一万点密部精锐，然而大营中依旧还有将近两万点密部人马。

这些人只是普通的骑兵和奴隶，指望他们战胜唐军是绝无可能的，但如果只是让他们拖延唐军的动作，给其他部族跑路争取时间，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

拔和那目光扫视全场，从自己带来的亲信里挑出一个体型看上去和肆叶护差不多的人:“古尔巴，你过来。”

古尔巴走出人群，恭敬地跪倒在拔和那脚下，诚恳拜道:“听候您的吩咐，主人。”

拔和那指着倒在地上的“肆叶护”，对古尔巴吩咐道:“换上他的甲胄，去指挥点密部的人马吧。”

点密部作为王廷主力，当然不是一般人能够调动得了的。

不过既然合不勒能用李代桃僵的办法忽悠他们，他们自然也就能用相同的办法去对付那些点密骑兵，这在众人看来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拔和那的语气很平静，可是古尔巴却有些犹豫。

他只是个低贱的奴隶，草原生物链最底端的存在，让他去穿可汗的盔甲，就和让一个要饭的去穿皇帝的龙袍差不多。

先不说有没有人管这件事，就是他自己这一关就过不了。

......

看了一眼倒在地上，身首异处、死不瞑目的“肆叶护”，古尔巴十分为难地说道:“主人，小人只是一介奴隶，不敢亵渎可汗陛下的宝甲......”

“亵渎？？？”拔和那冷笑一声，“肆叶护小儿胆小怯懦，弃我大突厥勇士而去，他的行为早已背离了狼神的教诲，如何可以继续做我大突厥的可汗。”

“今日不过是穿他的甲胄，日后，本俟斤更要亲自带人斩下他的头颅制成酒器，向狼神谢罪！”

众人早已恨透了肆叶护，闻言不仅没有觉得不妥，反而纷纷开口表示赞同，有几个人甚至开口劝慰古尔巴，让他按照拔和那的命令行事。

反正古尔巴这一次去，活着回来的可能性不大，众人也不在乎给他一点好脸色。

只是古尔巴作为一个奴隶，平日里一直是被人呼来喝去的存在，什么时候见过这些大人物如此和颜悦色的对待自己。

看着众人温和的神色，这个淳朴的草原汉子顿时有些找不着北，也不再考虑许多，麻利儿地脱下身上穿着的皮甲，换上肆叶护那套镶金嵌银的华丽甲胄。

......

头盔的面罩放下，将古尔巴的面容遮住，如果不掀开看，任谁也不知道这是个冒牌货。

看着那张毫无表情的铁制面具，众人又想起了肆叶护和合不勒联手忽悠自己的事情，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有几个人甚至连刀都抽了出来。

古尔巴没有发现众人的异样，活动了一下稍微有些别扭的手脚，再次来到拔和那面前拜倒，恭敬道:“主人......”

虽然明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自己的奴隶古尔巴，不过看着那套刻着狼头的金色甲胄，拔和那心里还是忍不住生出一种“可汗在向俯首称臣”的满足感。

暗爽了一阵之后，老家伙收敛心神，淡淡道:“去吧，我的忠奴，去收割本俟斤赐予你的荣耀吧。”

古尔巴匍匐在地，捧起拔和那的左脚在额头上轻轻一碰，用一种宗教式的虔诚语气说道:“一切听从您的命令，主人。”

说完便从地上爬起来向外走去。

......

虽然古尔巴在体型上和肆叶护很像，但是常年累月的奴隶生活，让他习惯了唯唯诺诺，一举一动丝毫没有草原之主该有的霸气。

为了防止出现意外，众人连忙跟着一起向外走去。

来到帐外，拔和那便以“可汗代言人”的身份，向点密部的骑兵下达了让他们断后的命令。

虽然这种布置十分不符合西突厥一贯以来的作风，不过看到“可汗陛下”都没有说话，点密部的骑兵和奴隶自然也就无话可说，老老实实准备去送死。

在将这件事布置妥当之后，拔和那留下一个比较聪明的手下盯着古尔巴，自己则和其他各部俟斤一起离开，回部族里准备跑路的事宜去了。

......

另一边，西突厥大营外，程咬金和尉迟恭手下的大军此时已经联合到了一起。

五万大军在西突厥大营外列阵，尉迟恭和程咬金并肩站在临时搭建的帅台上，神色平静地看着西突厥大营里人喊马嘶的景象，并没有下达进攻的命令。

这并不是他们和宋襄公一样迂腐，只是因为一支军队的营盘，往往就和一座城池一样，布满了各种防备敌人攻击的手段——傻13彦齐军除外。

因此除非是派遣精兵偷营，又或者双方实力相差过于悬殊，否则没有人会贸然进攻一支军队已经布置好的营盘，因为那和找死没有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