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仁轨虽然很好奇尉迟恭为什么这么肯定西突厥人跑不掉，但是对方既然不愿意说，他也就没有再继续追问。

战斗继续。

古尔巴虽然没什么脑子，但战斗力确实彪悍。

在他的带领下，西突厥骑兵少见的和唐军纠缠在一起，半晌也丝毫不落下风。

唐军的人数是西突厥人的两倍有余，如果尉迟恭不计代价的猛攻，依靠人数和装备优势，不是不能在短时间内解决战斗。

然而尉迟恭并没有那么做。

唐军在他的指挥下不断牵制拉扯，避实击虚，用最小的代价消磨着西突厥人的体力。

......

古尔巴带人在唐军阵中往来冲杀，却始终不能靠近帅台分毫。

听着唐军中军方向不断变换的鼓点，古尔巴心中怒火更盛，终于忍不住高声咒骂起来。

这一开口就坏了事。

他之所以能够带领和指挥这些王廷骑兵，并不是依靠他自己的本事，而是靠着身上穿着的盔甲，靠着这套甲胄代表的可汗威权。

一旦身份被识破，那么他将什么也不是。

之前他和众人说话声音都不大，借着面罩的遮挡，听上去模模糊糊的，倒也不至于让人怀疑。

可是如今这一嗓子嚎出来，他那和肆叶护迥然不同的声音就再也隐藏不住了。

刚开始的时候，大家还只是疑惑可汗陛下的声音怎么听上去和以往不一样了，可是随着古尔巴喊叫的次数越来越多，众人也明白过来。

并不是可汗的声音变了，而是这根本就不是可汗的声音！

......

发现这一点以后，附近的王廷骑兵便又离古尔巴更近了一点，想要看看这个穿着可汗金甲的人究竟是谁。

只可惜那套黄金甲胄防护的实在太严密了，除非有透视眼，否则谁也别想看到甲胄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又过了片刻，终于有一个人忍不住拿起挂在鞍边的标枪朝古尔巴的头顶扫去。

他的目标，是可汗金盔顶上那支尺许长的盔缨，只要打到那里，就可以将头盔打落，看清楚头盔下的人究竟是谁。

除了这人以外，周围还有许多人对眼前这个可汗的身份感到好奇。

眼看有人出手，大家都一瞬不瞬地盯着头盔下的面容，想要第一时间知道真相。

标枪的尖刃和盔缨撞在一起，发出“叮”的一声脆响，连四周战斗的喧嚣一时间都被掩盖了下去。

......

古尔巴所有的注意力都用来防备唐军了，根本没想到居然会有“自己人”对他下手。

雕刻着狼头的金色头盔被这一击打落在地，头盔下露出一张和肆叶护截然不同的脸。

虽然之前就已经有所猜测，可是当这一幕真的发生在面前的时候，众人依旧不免露出惊骇之色，忍不住出声喝问道:“你是什么人？！”

古尔巴也是脑子缺根弦，丝毫没有察觉眼前情况有什么不对，老老实实回答道:“我叫古尔巴，是哥施部拔和那俟斤的奴仆。”

古尔巴......古尔巴......

众人看着那张朴实的圆脸，在心里暗暗念叨了两遍这个名字，顿时怒不可遏。

古你奶奶个腿，我们要的是可汗陛下，谁管你是什么狗东西。

......

发现自己等人追随了半天的“可汗陛下”竟然是个冒牌货的时候，众人当即便举起手里的弯刀想要将他斩杀当场。

好在并非每个人都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一个穿着点密部贵族服侍的骑士拦下身边几人，继续问道:“可汗陛下呢？”

古尔巴一边抵挡来自唐军的进攻，一边回答:“死了。”

他的意思是说那个冒充可汗的“肆叶护”死了，可是在其他人听起来却以为是真的肆叶护死了。

几乎都不用任何考虑，众人就自动脑补出一场拔和那等人暗害可汗陛下，又找人假扮可汗让自己等人前来送死的大喜。

这一次，终于没有人能继续保持冷静了。

所有人都提起手里的武器，朝着古尔巴逼了上去，那表情，看起来就和面对杀父仇人一样。

看到这些人的举动，连身为敌人的唐军都吓了一跳，赶忙退出一段距离。

古尔巴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来自“友军”的攻击就到了。

不过片刻工夫，不明所以的古尔巴就被愤怒的王廷骑兵砍成了碎片，连带着他胯下那匹属于肆叶护的千里宝马也被大卸八块，尸体散落一地。

做完了这件事，点密部的骑兵就陷入了混乱。

有人想着继续和唐军厮杀；有人想着就此逃跑，回到草原将拔和那等人的恶行公之于众；又有人想着冲破唐军的封锁，自己去找各族算账。

原本还算紧凑的阵型，因为各自目标的不同，难免出现了一丝混乱。

......

远处，尉迟恭等人将西突厥阵中发生的事情看了个一清二楚。

虽然不知道西突厥人这又是抽的哪门子风，不过身为久经沙场的宿将，尉迟恭并没有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中军大纛一阵晃动，唐军骑兵从原先的游走拉扯转为了正面进攻。

与此同时，一直负责守卫中军的步兵方阵也开始慢慢前压，配合着骑兵的攻势，将西突厥人的阵型切割开来。

古尔巴虽然不懂任何战术战法，可是他的存在，对于这些出身点密部的骑兵来说，都是一种精神上的鼓舞。

此时古尔巴被杀，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都让西突厥人失去了主心骨，陷入了各自为战的局面。

唐军骑兵在尉迟恭的指挥下不断穿插游走，将这些西突厥骑兵分割成一个个小团子。

步兵方阵紧跟而上，高大的橹盾结成盾墙，步步紧逼，使得西突厥骑兵根本就没有动弹的余地。

盾墙之后，无数长矛不断刺出，就好像探出洞口的毒蛇，每一口咬下，就要带走一条鲜活的生命。

更后方，唐军的弓弩手们没有丝毫顾忌地展现着强大的活力。

“咻咻”的破空声响成一片，不计其数的箭矢划破长空，织成一张巨大的箭网，朝着包围圈中的西突厥人当头罩下。

战争，从这一刻开始，进入了单方面的屠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