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儿这几日一直往丹朱的姻缘府跑。
她抱着要给旭凤的凤凰灯,跑来姻缘府蹭红线用。自然也求丹朱出谋划策,她要如何才能让旭凤不要每次都心事沉沉,闷闷不乐。
有人为旭凤上心,丹朱那可是正中下怀,乐此不疲地为源儿想计献策。
“凤娃呀,他这个人就是嘴硬心软,小水珠只要稍稍使点手段,他就把你的不好全忘到九霄云外了。”
丹朱摩拳擦掌兴致勃勃,“小水珠,你听老夫的,到时候你在留梓池畔布置满河水灯,在水光烛火中穿上落霞锦那么一华丽出场,再眉目含笑献上你为凤娃亲手做的凤凰灯,到那个时候,凤娃早就被你迷得七荤八醋的了,哪里还能生你什么气啊。”
这样可以吗?
源儿望着兴奋的月下仙人,他想窥看某种情形的意图已经快要遮掩不住了。
“那,我很快就可以把凤凰灯做好了,一定可以给旭凤一个惊喜的。”
源儿想到能让旭凤不要生气了也充满期待,也不探究丹朱奇奇怪怪不怀好意的神情了。
可是……
源儿仰起脸,“月下仙人,最近旭凤都不太开心,我还能做什么让他高兴吗?”
让他高兴?
“这好办啊!”丹朱看着源儿那副单纯样子计上心来,“凤娃在为了润玉和天后的事情烦心,不过这事也急不得,小水珠,你可曾听过凡人一醉解千愁的说法啊?没有什么事情,是喝酒醉一场解决不了的!”
喝酒?
源儿慢慢地回忆,好像,旭凤也跟她说过,她从前最爱喝酒了。
源儿无害一笑,“那月下仙,我请旭凤喝酒的话,他会变得开心点吗?”
就等这句了,丹朱百感交集,春天,凤娃你的春天就要到了!丹朱立马表示此主意甚好,还表示这酒一定要他来准备,他更了解旭凤喜欢的酒类。
源儿毫无所觉丹朱的不对劲之处,笑得没心没肺,“那真是太好了,谢谢你了月下仙人。”
丹朱慈祥爱怜地摸摸源儿的脑袋,笑容满面心里有鬼,不谢不谢,等你和凤娃好事成了,多生几个小凤凰给我玩儿就好。
源儿觉得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丝毫没看出丹朱其他的想法,深吸一口气,又专注地把绡纱严丝合缝粘到青藤编制的凤凰上,一点一点地,完成一件非常美丽的艺术品。
太好了,她很快就可以让旭凤开心了。
而丹朱也欣慰得老泪纵横,他要去酒仙那儿,把他珍藏多年的酒酿全给掏空!
……
邝露服侍润玉歇下,就听闻水神携锦觅前来拜访。
简直太不是时候了,润玉睁开眼睛,身体有一股难掩的妄动。
“殿下…”邝露担心他想要回拒,润玉让她通传就行。
邝露无法,依了他的意思。
洛霖安抚锦觅的心绪,如今润玉处于悲思之中,不能再似过去那般口无遮拦,两人进了润玉寝殿。
邝露将润玉扶靠在床头,脸色苍白唇无血色,透着有气无力之感。
洛霖心中不甚忍心,这孩子太过死心眼了。
“水神仙上,锦觅仙子。”
润玉病弱,挣扎起身也是无用。
锦觅快步上前按住他,“小鱼仙倌你别起来了,我和爹爹就是来看看你,你别动了,伤了身体。”
洛霖赞同地点点头,润玉面色如心一般苦,“多谢水神,也多谢锦觅仙子。润玉如今这副丑态,不过污人浊眼罢了,实在失礼。”
邝露听他如此贬低自己,心中不是滋味,谁又能知道殿下的苦呢。
洛霖走过来,“夜神放心,你为洞庭生灵所做的一切,他们都记在心里。”
洞庭水族,说到底也是自己管辖的范围,当初因为簌离全被牵连,他这个水神也无能多做什么,洛霖也是心中有愧。
此时此刻,倒是个好机会,润玉眼神微暗,开口道,“仙上,润玉有个不情之请。”
“我势单力薄,无法与天后对抗,那些流离失所的洞庭水族,恳请仙上慈悲为怀,多多照顾。”
润玉心系苍生,比之草菅人命的荼姚和太微好的不是一丁半点,洛霖自然更愿意与他同想,是宽慰也是真心,便应道,“放心吧,我与天后有不共戴天之仇,本神早已决心同天后周旋到底。”
锦觅不知洛霖所指为何,怎么突然就有了不共戴天之仇,却想到此时的凤凰岂不是要孤立无援了吗?有些不自在地低下头。
“多谢仙上。”
润玉是真的虚弱得厉害,有种小心翼翼的脆弱破碎感。洛霖叹了口气,看了看锦觅,而后对他道,“我知晓你一直想与觅儿解除婚约,不过眼下天帝陛下并不同意,怕是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如此一来,夜神还要多多保全自身。”
洛霖提到婚约,锦觅愣了一瞬,小鱼仙倌一直想和她解除婚约吗?
洛霖站起身来,“这毕竟是你们俩的事,有些事情说开了也好,不管做什么决定,我都会尊重你们的想法。”
洛霖实在是怕锦觅会一头扎进旭凤的网,既然太微无论如何也不愿解除婚约,比起旭凤,润玉总归要顺眼很多。觅儿如若真的不愿,那他们便一辈子都护着她便罢。只是他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润玉还欠锦觅一个交代。
邝露看了看润玉,也明白了洛霖的意思,随他出门,只留锦觅和润玉。
安静下来,看着锦觅那张无比熟悉的脸,润玉感受到了一丝灼热的贪恋,总是要一点一点,一点一点颠覆出来。
锦觅注意到润玉看着她目光一直不放,瞬间有几分不自在。
眼神躲避她问道:“小鱼仙倌,你,你一直很想同我解除婚约吗?”
可他心里的那个人,从来未曾想过。
而此刻的润玉把目光收回来,嘴角爬上清苦的笑,“润玉如今这副丑态,只是不想再耽误锦觅仙子了。”
有人爱她欲生欲死,却不是自己。
锦觅便摇摇头,她坐在他身旁,“你没有耽误我,爹爹说,你心怀苍生,悲悯有道,其实是一个很值得托付的人。”
只是……
润玉便觉得那股不甘又慢慢延伸出来,攥紧他的心口无法自由随心。锦觅的声音一下变得遥远,仿佛是已经换了另一个人去听她的话。
“小鱼仙倌,我听说你娘亲的事情了,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顺变,我,我和爹爹都在的…”
润玉听着那声音模糊溃散,就感觉到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向锦觅伸过去。“他”想碰她的脸,不自禁唤出了一声,“觅儿。”
三分缱绻,带着隔了无数岁月的想念。
锦觅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的转变,可面对润玉的动作已经下意识退避开,她抗拒他的亲近。
无论再来多少次,她还是一样的反应。“润玉”心中溃然发疼,眼中的受伤显而易见。锦觅错愕的眼神下,他忽然脸色发白,身体一阵疼痛。
周围的一切瞬息又变得真实能够感知了,润玉忍着心口的绞痛将护魂珠紧紧握在手心,一丝一缕清润的灵气缓缓治愈着他越加混乱的灵魂。
“小鱼仙倌你没事吧?”锦觅不明所以看着他,润玉良久才抬起头,带着自嘲,“叫锦觅仙子担心了,润玉如今这副模样与废人无异,又谈何照顾锦觅仙子一生一世呢。”
锦觅怔怔地看着润玉,在人界陨丹裂痕后,她能感知到更多的情感,润玉一直以来对她的照顾她并不是一无所知。何况是在人界,他在西齐愿意用源儿交换自己的平安。
锦觅忽然看不清了,方才的那声觅儿,情意浓深她不可能再听不出来。可是,锦觅看不清了。
润玉自嘲不变,甚至掺杂了自卑。
“能与心爱的人在一起,应当是求之不得的,可惜润玉没有这个福分了,也不想锦觅仙子受我连累,让天后针对于你。”
“小鱼仙倌…”
她轻呼,润玉似是累到了极致,轻轻偏了偏头,只愿记得美好的回忆一般,“前几日里清扫璇玑宫,挖出了锦觅仙子与源儿一同埋的桂花酿,当时约定过等到旭凤回来便可共饮佳酿。不想岁月无常,发生了这许多事。”
“可惜,润玉无法陪你们共饮了。就麻烦锦觅仙子如当初约定的,将它带去栖梧宫,与源儿一同品尝吧。”
润玉望向桌台上的酒瓮的目光也很轻,声音飘渺似梦,似乎真的很遗憾。
锦觅便说不出拒绝的话了,“好。”
新月悬挂在璇玑宫的高空,月光清淡银白,落了璇玑宫满宫静谧,锦觅抱着酒坛脚步缓慢踏出璇玑宫,心事如月光沉入星潭。
屋内,润玉抓紧手中的护魂珠,心脏砰砰剧烈撞动,似乎要跳出胸膛。他疼痛面目简直要扭曲,护魂珠激动地散发着莹光,似是忍无可忍,手心生出灼人高温。
一片极淡的影子从他身上被剥离,影子方才挣扎着,咆哮着,无论如何也阻挡不了他的动作。
“你究竟,究竟对想觅儿做什么?!”
润玉汗珠沥沥,抬头看到了对面浅淡的自己,他的精神力耗费极大,此刻浑身轻飘飘的一股虚浮感,比对面的影子也好不了多少。
一直以来,是“他”在迷惑自己的心意。
屋中昏暗,润玉对着“自己”讽刺一笑,“你不是说,总要有人回到正确的轨道上吗?比起我们,所谓的天命应当更属意旭凤吧。”
放肆!
“润玉”却被桎梏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对面的人勾起笑容。他利用“他”的记忆,利用“他”的情感,只为了让觅儿一步不错踏入原定的命运。
润玉轻蔑,若不是使用血灵子身体亏损过度,他怎会压制不住“他”?
他的身体里,从恢复记忆起便分裂成了两个灵魂。是“他”带着对锦觅的执念一直扰乱自己对源儿的情感。
莺歌说得对,这世界根本不该是这样,他与旭凤该争夺的人自始至终应该是锦觅,他真正该动心的人也是锦觅。本来该按照这样的轨迹发展,可惜旭凤被紫木选中,干扰了他的命运。而润玉,还要沿着原来的方向对锦觅无所不能地喜欢。
一切都有天意,当他们的异常被察觉,一切就要被强行扭转到原本的道路。
水氏一族也是一样,终究拗不过,他们注定要被灭亡,拼尽全族也不过只保全了源儿,也在天命的压榨下摇摇欲坠。
那不是他,不过是想占着他的身子将他吞噬的人。
他们是一个人,却又不是同一个人,他们喜欢着不同的姑娘,一直在互不相让。因为旭凤已经□□涉,所以润玉不可以再有意外。他已经一步一步踩入那个世界,他已经在一点点遗忘自己的初心。直到源儿唤醒他,他觉醒属于自己的心意,被天道所察觉。
所以他才需要死去。
源儿献祭万物,生灵疯狂搜寻他的魂魄。天道是想要另一个“润玉”来代替他的,若不是他不甘,他还有一丝魂魄藏在护魂珠里,保存了神智。
可那个“润玉”,“他”也被搜寻过来,一点一点复苏“他”的记忆,只想与自己争夺生存的权利。
如今,润玉轻蔑地耻笑“他”,“再来一次,你也不会得到想要的。”
“他”也耻笑润玉,用自己的结局告诉他,无论他心爱的人是谁,他都注定争不过旭凤。
不,我可从来不是你!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护不住自己的娘亲,明明只是不想顺应天命却还被万夫所指的罪人,他不会沦落成般境地的。
既然要指责他是坏人,那便让他真正变成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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