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朴的布鞋，踩入石砖。

伊达尔只觉眼前一晃，再次回神时，身后满是白雾的世界，已被散落满地的光芒取代。

臃散的阳光，越过萨满用法术炸出的空洞，将略显阴暗的石室染成一片昏黄。

张开手掌，接下从石缝间漏出的几缕光线。手指，轻握数下，盯着掌心数点的光芒，伊达尔抿了抿嘴，嘴角，忍不住抬起了一丝笑意。

有生以来，伊达尔第一次感觉到了，曾经每日相见的阳光是多么美好与温暖。

可惜未等伊达尔感叹多久，这份带着几分惬意的心情便随着他目光的转移，没了踪影。

伊达尔的身后，没有出现萨满的身影。

“看起来，那只哥布林果然没有死心。”

一道略带冰冷的声音，出现在伊达尔的耳边。最先出来的珂尔加德确认已经无法用任何法术追寻那片雾气空间后，回忆着之前与萨满交流时得到的信息，冷笑了一声。

“哥布林？！难道说阿兹那家伙把萨满关在了那个雾气世界中？！”

听着珂尔加德的判断，伊达尔愣了几秒，才从有些发懵的脑袋里，找到了那份该有的答案。

“等，等一下，如果说阿兹依然没有放过萨满，那为什么在我清醒时，萨满与阿兹是处于相安无事的状态？”

伊达尔话音刚落，珂尔加德的目光，便放在了他的身前。

本是垂落的手臂，缓缓抬起，食指探出，直指自己的主人。与这对毫无感情可言的双眼对视数秒，伊达尔大概明白了巫妖小姐想要表达的意思。

“我……之前到底做了什么？”

阿兹的不耐，珂尔加德的注视，让伊达尔完全肯定，在自己与羊头骨对峙时，处于那个空间的自己，一定出现了什么变故。

可自己一不是血族，二不是龙族，失去了意识之前也不是没有出现，但也没有出现什么诡异的事情。更别说光凭自己这个废物体质，就算这个身体没有随着意识的离开而倒下，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才对啊。

“你的身体变成了羊头怪物，比那个哥布林强无数倍的怪物。”

没有任何逗弄伊达尔的想法，目光，从眼前这个几乎将“普通”刻入灵魂的少年移向右侧的石壁，珂尔加德轻摇了一下头，换了个话题。

“不过既然已经从那片空间脱离，那便借此开始测试吧。伊达尔，此时的你，已经可以召唤出那颗羊头骨了，对吧？”

紫芒，从珂尔加德的瞳孔亮起。感受着从伊达尔清醒开始就一次次敲打着自己与伊达尔主仆契约的头骨，珂尔加德苦恼地按了按额头。

“那个……珂尔小姐，我们就，不管被困在阿兹那边的萨满吗？”

虽然对珂尔加德为何知道自己脑中多出了召唤羊头骨的术式抱有好奇，但此时伊达尔担心的并不是在脑中宛如暗箭的羊头骨，而是明面上已经被阿兹困住的萨满。

本就因阿兹一记突袭而负伤的萨满，如果在那个孤立无援的空间中再次被阿兹突袭，以之前阿兹在伊达尔面前表现出的怨恨……那位疑似精灵的萨满，恐怕就要凶多吉少了。

“那个家伙，不需担心。某种程度来说，她的实力，不一定比那只从龙吼山脉冒出的灰龙弱多少。”

看着眼前担心不似作假的伊达尔，珂尔加德轻挑了下眉，叹了口气。

“可……”

张开口，伊达尔还想说什么，但看着眼前没有任何动摇的珂尔加德，本要脱口而出的辩解，又默默压回心中。目光，缓缓垂落，伊达尔盯着珂尔加德身前的石砖，握紧的手掌，无力地松了开来。

“如果我召唤出那个头骨，再次失控……怎么办？”

无能的胡闹，除了徒增他人烦恼外没有任何作用。更别说珂尔加德她，的确也没有任何帮助萨满的必要。本就萍水之逢，又怎会使出全力。

与其在无用之物上浪费宝贵的时间，不如将注意……放到必要的事情上。

虽然在数个月的相处中，伊达尔总会不时地忘记珂尔加德作为巫妖的身份，把她当作与自己一样会喜会忧拥有七情六欲的人类，但这位老师总会在必要的时刻，向伊达尔提醒着她本来的身份。

一位早已与人类并非同族，仅凭魔力释放便足以将一座城市覆灭的顶级亡灵。

“放心。只要我们还在这片石室之中，我便可以借助我们之间的契约将你重新唤回来。”

抬起手，混杂些许白芒的紫色法阵，从珂尔加德的指尖展开。盯着手前还未消散的能量，珂尔加德并不在意伊达尔会重新化作怪物的可能。

事已至此，伊达尔也不再多说。双目合起，感受着那份自清醒以来便不断冲击着自己大脑的咒术，随着一道陌生而又熟悉的咒术从嘴中说出，一道白色铭文，自伊达尔额头快速勾勒。

张开眼，一丝白流，从伊达尔的瞳孔滑过。随即，无数光流，从额前勾勒完成的铭文涌出，稀薄而又浑浊的白芒，占据了他的手掌。

抬起的手臂，略微一沉，伊达尔只觉手掌一重，本是空无一物的掌心，已是多出了一道黑影。

白光消散，长有一对弯曲羊角的羊头骨，出现在伊达尔双手之间。

掺杂着白芒的黑瞳，与空洞的眼眶对视，无数无法描述的声音，瞬间涌入了伊达尔的脑袋。严肃的神情，逐渐恍惚，紧盯着眼前的头骨，目光呆滞的伊达尔，缓缓抬起了手臂。

“清醒点！”

不过，就在伊达尔的双臂即将越过肩胄时，一对冰凉的触感，按住了还想向上抬起的手腕。

些许寒气，顺着手指散出，刺入恍惚的灵魂。

直立的身体，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涣散的精神重新聚集，伊达尔盯着不知何时站在身前，双手紧握住就算清醒了依然想要抬起的手臂，满脸冷漠的珂尔加德，他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这羊头骨，不知为何与你的灵魂异常契合。不用担心，你无法反抗它只是正常现象。”

轻声诉说着伊达尔不知的事实，珂尔加德紧盯着眼前光芒逐渐耀眼的头骨，松开握在伊达尔手腕的手掌，将苍白的食指按入羊头骨，翻涌而出的青芒，瞬间将伊达尔与珂尔加德的身体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