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砖红瓦尽是沉寂，偶尔枝头飞梢掠过几只麻雀，难得叽叽喳喳地打破这份沉闷。

即使大把阳光洒下来，也依旧不能笼罩这宫殿的阴暗气息。

随气氛一并压低声音，惊鸳每一小步都走得小心翼翼，提心吊胆到都不敢踩到地上的蚂蚁，好似下一秒就要被下令砍头似的。

觉得惊鸳有些夸张，商烟故作轻松，于是调侃打趣惊鸳，笑道:“这长公主是老虎吗？把我们惊鸳吓得都不敢呼吸啦！”

余音未落，一只小手迅速伸到面前。

唇瓣被掌心紧紧地捂住，商烟这才发现惊鸳这丫头都紧张到掌心出汗了。

许久，见自家小姐终于没了要说话的动静，惊鸳这才长呼出一口气来，刚忙松开小爪爪并低下头，指尖将衣带一圈一圈地缠绕起来，不好意思地小声嗫嚅道:“小姐，惊鸳，惊鸳不是故意的。”

有心捉弄小丫头，却又担心她今日的不寻常举动事出有因，便浮现一抹浅笑，轻声安慰道:“不碍事不碍事，我们惊鸳肯定是为我好的啦！”

见商烟专门降低音色同自己说话，惊鸳瞬间感觉心底柔软处一暖，她伸出两只小说扒拉住小姐手臂，奶声奶气地解释道:“小姐最好啦，只是……这毕竟是公主府，今日咱们两手空空前来拜访，实在是……”

难得见小丫头眸中隐过一抹秘密之色，商烟心中大抵知晓了一二，记得姨娘提过，惊鸳这小丫头大小就是个孤儿，难不成是家中遭有变故？与这皇室有关系？

抬手轻轻抚摸惊鸳的后背，商烟放柔动作拦住她那瘦小薄弱的肩膀，抬起另一只手点在她的鼻尖处，轻轻喷出气息:“理解！”

刚闻此话，惊鸳双眼倏然变得有希望。

这下小姐应该被自己劝服，准备带着她要打算撤走吗？

“可你家小姐并非要去公主府拜访。”

“嗯？那是？”

希望之光瞬间被浇灭，只剩下伶仃火苗。

商烟挑眉一笑，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藏在眼角，嘴角轻轻一勾道:“是有事求助。”

努努嘴没大明白小姐的话中之意，惊鸳想转头问时又怕自家小姐又要做出什么惊人的事情来，于是抿抿嘴唇没敢说话。

伸手牵住小丫头纤细的胳膊，脚下的步子不由加快。

“站住！”两只胳膊挡住她二人的去路。

停下脚步，抬头看向面前挡住她们的公主府人，是长公主府门口守大门的侍从，行为举止一点儿也不粗鲁，神态也丝毫没有要赶人的意思，只听那侍从机械般地询问道:“是长公主的朋友吗？如果要拜访的话这边需要先登记一下，然后等禀报允许后才能进府。”

点点头表示理解，商烟扬笑迈开步子，向那人所说的登记处走去。

登记处有仆人守着，见商烟走来便自觉地提笔蘸了些许墨水，双手捧着递给商烟，毛笔处没有撒漏一滴墨水。

道声谢接过毛笔，那人还愣了片刻，守了这么多些年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感谢自己。

又重新将商烟偷偷打量一番，这才发现面前的娇人神情柔和，眼神清澈，端腰扶笔的姿势尽显端庄气质，内心不禁感慨，到底是长公主的朋友，这般有才华气质定是大梁难得的佳人。

内心刚感慨完，商烟拿毛笔行云流水的动作恰好戛然而止，同样双手捧起毛笔递给那人。

这般举动让那人内心一震，只觉得前所未有地被人尊重，眼角不禁冒出些许泪花，活了四十多年了，被这么一个千金小姐尊重，他这辈子也该知足了。

想到这儿，他下定决心要同面前的贵小姐学习，无论对方身分贵贱也赋予其平等尊重。

双手将捧起的毛笔轻轻放在原处，然后伸出手臂，用手掌为商烟指引做出手势。

待商烟渐渐离开，那人才转身向桌子上的字体看去，想一探究竟这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可谁知刚聚焦视线落在宣纸上，就瞧见一团黒迹。

这，这什么鬼？

怎么这么美的人，写，写这样的字？

一团唾沫星子呛在嗓子。

那人脚下一个踉跄，瘫坐在凳子上。

原先守大门的侍卫恰好走过来，见登记的人瘫坐在板凳上，不禁疑惑道:“王大哥，您没事吧？”

王大哥抬臂拭去额角的汗，而后摆摆手喘气道:“无碍，无碍。”

侍卫点点头，给王大哥倒上一杯水，然后扭头在木桌上扫视一眼。

“咦？这是什么？”那侍卫目瞪口呆地看着桌子上的一团黑，抽搐着面颊好半天都不敢相信，声音夹杂着一丝不确定:“这是，那姑娘的......名字？吗？”

莫名其妙打个饱嗝的王大哥顺着侍卫的手指看去，摇摇头望向天空，瘫着一副受到伤害的身体喃喃道:“唉，上天为你打开一扇窗的同时，一定会给你把门捎上的。”

被一堆莫名其妙的话说得莫名其妙，那侍卫嘴角抖动片刻后瞬间明白过来，表情凝重地看着桌子上那坨狗爬似的字迹。嗯，他们家公主应该不会被这种朋友带坏吧？

思至此，那侍卫开始陷入沉思。

这边，商烟又被一个新人带到府内距门口不远处的屋子。

房间典雅大气，没有丁点的俗气，客人待在这儿一个晌午的时间也不会感到沉闷，因为屋内有好些稀奇古怪的稀罕玩意儿，还有平时在集市上买不到亦或是看不到的书籍人物传。

“小姐您稍等片刻，已经有人去通报了。”约莫十五六岁的小丫鬟垂头欠身，为商烟添上一杯刚泡好的新茶后，又条理分明、思路清晰地道:“这面书籍主要是人物传记，另一面主要是普及类的，小姐若是感兴趣，可以直接拿出来看就好，看完后放在这个小木桌上就好。”

商烟停摆点头示意明白，那小丫鬟见状便欠身离开，临走前顺带将房间的门合上。

靠近那被书塞满的书架，有一瞬间商烟有种梦回图书馆的感觉，她在放满人物传记的书籍中顺手取下一本，随意从中间翻开一页。

啪嗒——

泛黄薄书垂直落下。

书上**裸地印着一句话。

——元庆十二年，天气万象骤变，大梁首富商家诞一女儿，三岁便创下大梁神童的第一首名诗《静夜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