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许久。

还是程咬金的哭嚎声率先打破沉默。

“圣上，臣子追随您南征北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如今臣子被李浩这狗神仙陷害，误将良民做反贼，圣上为何不审问清楚，便要将臣子治罪？”

圣上终于将目光从李浩脸上移开，转向了程咬金。

“哦？你是怪朕黑白不分，冤枉你了？”

程咬金吓得屁滚尿流，赶紧叩头。

“臣子不敢！臣子不敢！”

这皇上有魄力，而且有才智，只一句话就吓的程咬金哑口无言。

让程咬金闭上嘴之后，圣上又看向李浩。

李浩知道，对他的审问就要开始了。

必须得小心回答，每个字都要斟酌。

说错一个字，人头不保，甚至有可能害死阿娘、阿兄。

圣上捋了捋胡须，终于开口。声调虽然不大，但气势有如惊雷破长空，震慑人心。

“你就是李浩？”

李浩仍在琢磨“小心”二字，因为没琢磨明白到底该如何小心，觉得还是少说为妙。

所以，他只是点了点头。

圣上皱了皱眉头，似乎他的反应不是很满意。

立刻有兵士上来，对着李浩就是一巴掌。

“你是哑巴！？”

“圣上问你话，你胆敢闭口不答！？”

李浩冷不防挨了一巴掌，牙齿差点被打掉。

这惹得他暴躁，火气腾的涌上来，张嘴就骂。

“我他娘怎么没回答！？我不是点头了！？你瞎啊！？”

兵士还要动手，却听堂上一阵大笑，笑的众人全都愣住了。

圣上仰着头，嘴巴大张着，笑的克制不住。

笑了好半天，这才停下，指着李浩，对旁边一个文士模样的中年人说。

“他果然不同凡响，有趣的紧。”

那中年人其实一直瞪着李浩，眼里一片柔和，显然对他毫无敌意。

闻听圣上夸他有趣，那人立刻附和。

“正是，英雄向来不拘小节。墨守成规者，往往难成大事。”

圣上听到这句话，若有所思。

“杜尚书，你言之有理。”

杜尚书？

李浩一惊，忙看向那中年人。

错不了！

眉眼长得和杜楚客一模一样！

原来他就是圣上的左膀右臂之一——杜如晦！

难怪他会替自己说话了。

自己和杜府那些渊源，想必杜楚客早就告诉过他。

换句话说，自己可是杜府恩人，杜如晦当然要报恩。

想到这里，李浩登时安心。

有杜如晦在，今天料是死不了。

顶多，不过挨几板子罢了。

圣上脸上犹自挂着笑意，可接下来的话，却是非常严重。

“李浩，你自称仙人，妖言惑众，怂恿我将士打伤良民，你可知罪！？”

李浩额头上的汗一下就冒出来了。

这罪名可是不小！

妖言惑众、怂恿将士、打伤良民，每一条都够砍头加分尸的。

不能认！

万万不能认！

李浩字斟字酌，小心翼翼的答道。

“回圣上的话！”

“那韦珪、李婉惠、冯威，皆是海捕文书上有名的反贼。”

“草民因看到县衙门口张贴的榜文，才将他们认出，并非是诬陷。”

“韦思仁为了保护韦珪，不惜与官兵厮杀。程咬金无奈反击，兵荒马乱中，误伤了些百姓，此事是有的，但绝非故意。”

这番话说的巧妙，他非常委婉的给自己开脱，还顺势将罪名推还给了程咬金。而且，并没有落井下石，也替程咬金做了番解释。

说的漂亮点，那就是保护了自己，推卸了责任，却又没坑别人。

杜如晦对他这番话很满意，忍不住点了点头。

圣上却不吃这套，冲门口兵士说道。

“将他们带上来，让李浩认一认！”

不一会儿的功夫，兵士们推着一群人走进大堂。

李浩回头一看，首先看到韦思仁、韦珪。

他们身后，是冯威、李水等一干人。

走在最后的，竟是惠娘一伙。

李浩当时就急了，从地上跳起，冲着惠娘吼叫。

“你这贼小娘，你把我……”

嗯？

走在最后一个修长瘦削的身影被兵士推进门来。

李浩顿时愣住。

竟是弃娘！

怎么？

她为何也被五花大绑着？

难道圣上将她也当成了反贼不成！？

腿弯处又挨了一脚，李浩被迫重新跪倒，脑袋也被兵士粗暴的扳了回来。

但他仍不住朝后看。

弃娘拧眉瞪眼，一脸怒气，看也不看他，倒好像自己此时田地，皆是被他所害一般。

又一个兵士拿着几张海捕文书，依次凑到李浩面前。

等李浩看完了，兵士将惠娘的文书，放到惠娘脸旁。

圣上指着惠娘，语气非常不善的问他。

“制作画像的画工，本是隐太子部下，他故意将李婉惠画的面目全非。”

“朕倒要问问，画像与其人不符，你是怎么认出她的？”

擦！

画像终归不是照片，难免有失真之处。

画工水平高低不同，更会有不实之处。

难道画工画的画像与真人不符，这他娘也要赖到我头上？

李浩刚要辩解，突然发觉不对。

他当初是先得知惠娘等人身份，之后才在县衙门口看到画像，所以根本没在意什么像与不像。

如今再看这些画像，不仅惠娘的那张严重不附。包括李根发、周长史、冯威等人的画像，其实每一个都差之十万八千里。

换句话说，这些画像根本不是按照本人模样画的。

画工水平再差，也不可能差到这个份上。

哎呀！

他突然冒出一个惊人的想法。

难道圣上压根就没想过捉这些反贼，所以故意让画工画下天壤之别的画像。

有没有这个可能呢？

不是没有。

可……

圣上为什么要这么做？

自古君王，最忌惮的不就是反贼，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李世民为何反其道而行之，竟想放过这些反贼？

哦！

哈哈！

懂了！

圣上是要收买人心！

他这个皇位，本来就坐的不是非常名正言顺。他是干掉了他哥隐太子，才当上皇帝。

天下人虽然不说，可杀兄夺位，不定有多少人在心里暗暗不值他。

假如他在此时对反贼赶尽杀绝，更要搞的大失民心。

不要忘了，很多反贼其实和他沾亲带故。

比如惠娘，是他嫡亲的侄女。

再比如他现在的很多部下，以前都是王世充的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