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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田松阳与星海坊主的战斗声势浩大,几乎打坏半个星球。

悬空的飞船上，江华站在男人身边，以星海坊主妻子的身份旁观这一场生死决斗。

“不，神晃必输无疑,”江华看着荒星上腾挪转移、不分上下的两道身影,慢条斯理摸了摸发鬓,嘴角笑意危险，“我是来给神晃收尸的。”

这是身为夜兔母星徨安星阿尔塔纳之主的眼力。

男人了然：“你是来救你丈夫。”

江华：“……”

男人又道：“徨安星龙脉几近衰竭，就算你救下星海坊主，你也陪不了他几天了。”

江华：哎呀好气但还是要努力微笑.jpg

江华侧头。

男人站在她身边时，久居上位的迫人威势体贴收敛，身姿沉如山岳，气息平和似水，注视着窗外战斗的神情安静从容。看起来不像个运筹帷幄、结束了地球天人入侵时代的深沉领袖，更像个路过此地、旁观了一场潮起潮落的普通旅人。

江华体内的阿尔塔纳却仿佛受到来自更高位阶的压迫，如野兔遇到食肉的凶兽，前所未有地瑟缩着、惧伏着，又跃跃欲试地伸出触角,想要上前参拜获取垂青！

江华不知道,那正是星球龙脉对此世界庇护者审武之神的畏与敬。

江华转回头,看向场中战斗的两个身影。

她这个阿尔塔纳载体仅仅站在这人身边,都差点控制不住极致畏惧与崇敬下跪拜的冲动,那作为地球阿尔塔纳化身的吉田松阳，又是什么感觉？

江华道：“作为吉田松阳的朋友,你似乎并不因为吉田松阳会赢而高兴？”

男人注视着窗外：“这是生死决斗，我绝不会让松阳战败死去。”

“松阳也确实会赢。”

“唯独害怕松阳赢了之后……”

男人半阖眼睑，轻轻地笑。

那微笑仿佛被上了绞刑架,巨大的阴影霎时笼上江华心头：“……我仍要面对同样残忍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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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本源权能归入掌控后，作为时政平行世界体系的庇护者，只要他愿意，那由本源权能化成的“审武之书”上，随时能将各世界边边角角的过去未来展现在他面前。

审武之神麾下的世界，一切都对它们的庇护者敞开。

男人透过玻璃注视着松阳战斗的身影，审武之书在他精神海中翻动。

荒星上，温和俊美的松阳嘴角噙笑，一拳挥出，神晃步步急退，大地龟裂下沉。

男人目光回视，眼前的玻璃上光影变幻。

他看到千百年前的地球上，一个孩童蹒跚着从龙穴中爬出。

孩童走在大地上，无名无姓，不老不死，伤口马上就会愈合，死去原地就能复生，血液饮下能让濒死的人复原。

所过之处、所见之人，恐惧与仇视侵袭，贪婪与丑恶窥视，阴毒与密谋加身。

交好人类换来的是背叛，救助人类换来的是出卖，信任人类换来的是刀锋。

孩童一次次被迫害致死，孩童一次次死而复生。

人类握着武器，面上的恐惧与恶毒却越发扭曲；

孩童手无寸铁，喉中却放出阵阵嘶哑大笑！

人类握紧了手中沾血的镰刀。

灼烧他！

腰斩他！

剁碎他！

他不是人类，他不是人类！

他是恶鬼、他是恶鬼！

少年一次次被迫害致死，少年一次次死而复生。

男人看着，眼见他面上纯柔的笑意在一次次死亡中化为浓重的恐惧，眼见他眼中憧憬的光彩在一次次复活中化为剧烈的仇恨，眼见他……

“……”

男人指尖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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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星上，吉田松阳左手被割断，他将断掉的手贴近断口，切面肉芽生长，左手瞬间完好如初。

玻璃上，光影继续变幻。

无名的少年被人类囚禁在山洞里，不知道多少年过去，少年长成了男人，苔藓遍生，铁笼腐烂。

男人终于走出了牢笼。

男人给自己取名为虚，行走在大地上，握着沾血的寒刀，沐浴在嗜血屠杀中整整五百年。他模仿着从前人类施加在他身上的手段，一一奉还给人类。

曾经被人类斥为恶鬼的孩童，终于如人类所愿，沦为令他自己也作呕的恶鬼。

“……”

松阳啊……

察觉到什么，江华忽然侧头。

身边的男人一如初时，气息平和似水，神情安静从容。

然后眼角

落下一滴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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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星上，神晃蓄力而击，伞尖在刀面上连点十三下，太刀擦啦啦碎裂。手中武器已失，吉田松阳随手截取枯枝折为十三段，眨眼间便如钢针钉入神晃全身关节！

“只有这种程度吗？”吉田松阳开口，温和又冷漠，“我活了千百年，其中浴血杀戮的时间，有整整五百年。我精通除毁灭自己外杀死任何人的方法。如果你杀死不了我，那我……”

他忽然抬头，向飞船上望一眼。

……那我只剩下最后一个选择。

他道：“那么，神晃，那你的生命注定到此为止了。”

神晃最后被江华救走。

“松阳。”男人跳下飞船扶住他，运转医疗忍术想要给他治疗，对方的伤口却先一步自行愈合。

天性使然，男人靠近的时候，吉田松阳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叫嚣着臣服。

强自忍住跪拜的冲动，吉田松阳将身体大半重量倚到男人身上：“我赢了。”

“……恭喜。”

“审武……不，”吉田松阳摇头轻笑，“我还是习惯叫你藏藏子。”

“那就叫藏藏子。”

“藏藏子，”刚结束决斗的人将下巴搁在男人怀里，他细细抚摸男人的长发，“虚一定和你说过，我是地球阿尔塔纳的化身，不老不死，已经活了很多年。”

“我知道。”

“认识你这么久，我想给你讲讲我的过去……藏藏子，你愿意听吗？”

男人：“我不愿意。”

“虚已经把那些事跟我说了一遍，我不忍心让你回忆一遍那些令你痛苦的过往，我也不想再复习一次。”

我可以动用审武之书一遍遍知晓你的过往，却一次都不想从你的口中知道。

松阳：“撒谎。虚真的给你讲过吗？”

“真的。”

松阳：“那虚有没有告诉你，我长久以来，都有一个怎么也无法实现的心愿？”

“天色晚了，松阳，我们该回去了。”

松阳一把抓住男人的手：“藏藏子，听我讲讲吧。我认识的人，不是已经死去，就是将要死去。我不想从始至终，都没有一个人完整地知道吉田松阳的一生。”

“如果你都不愿意知道我的过去……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愿意记得我？”

“……”男人站住。

良久，他坐下来，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吉田松阳微微一笑，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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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百年来，我有过无数名字，仅仅因为不死，每一个名字都在遭受虐待、遭受谴责、遭受迫害。”

“我死过无数次，无数次想要终结这种痛苦，却又无数次复活。”

“这样的我，除了被迫目睹无尽的不死与复生给我带来的折磨，还剩下什么？”

“我的过去是一片空洞虚无，我的未来……也只剩空洞虚无。”

“直到我遇到了你。”

“我头一次遇到与我这样契合的人，心灵相通、默契无言，仿佛我之前千百年的虚无，都是为了等你。”

“……”男人动容。

“和你通信的那一段时光，是我千百年来最快乐的时候，直到……我听到你的死讯。”

男人身体一震，张了张嘴：“抱歉……”却连说抱歉都是苍白。

比起他的诈死给松阳带来的伤害，他就是到一千次对不起一万次对不起，又能挽回什么？

……哈。

松阳：“……我真恨啊，我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藏藏子，好不容易生出一点活下去的愿望，为什么她又忽然离我而去？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为什么我还活着？为什么我怎么也无法死去？！”

男人抓住松阳的手，紧紧、紧紧地抓住：“松阳，我还活着……我还活着，松阳。”

“我知道，”吉田松阳细细抚摸男人的长发，编成繁杂美丽的花样，他微微一笑，“……我很高兴你还活着。”

“很高兴……很高兴。”

“藏藏子，我的挚友。一直以来，我都有一个愿望。我被这个心愿困了千百年，直到最近再次见到你，我知道，我的愿望终于有了实现的可能……”

松阳解下男人腰间的一期刀，放到他手心。

他对着男人柔和地笑起来，说：“杀了我，好吗？”

“当啷”

一期刀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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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微微颤抖着，声音喑哑，手骤然冰冷：“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是唯一有实力彻底杀死我的人，你也一定会成全我。”

男人站起来，背过身不再看他：“我不会成全你。”

“唉……”吉田松阳叹一口气。

叹得男人全身一颤。

“可是藏藏子，我已经太累、太累了，”他说，“我的过去全是令人作呕的回忆，我的精神和人格也曾无数次崩毁……你永远不会明白这种一次次遭遇背叛、一次次遭遇虐待、又一次次死亡、一次次被迫复活的绝望和痛苦……”

“……”男人喉头滚动一下。

一阵沉默。

男人道：“就算、就算是为了我、就算只是为了我活下来……也不行么？”

“……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松阳有过的最快乐的时光，活了千百年，能在最后的时间里拥有这样美好的记忆，我已经很满足了。”

“对于我来说，死亡就是最好的归宿……好友啊，如果你……”松阳说着，忍不住停顿一下，“如果你真的把我当作好友，真的希望我快乐……就求你成全我。”

“……所以，你就要我承担亲手杀死你的罪孽。”

“……”

松阳沉默，对着男人的背影，静静地流下泪来。

男人也静静站着。

良久。

“……好。”

“我答应你。”男人道。

“你说得对……你是我的朋友，我总愿意成全你。”

“但至少，不要是今天。”

作者有话要说：才发现存稿箱九点没更出来，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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