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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告辞了,”白饮带着翠子离开，“下回见。”

不过，白饮在安倍晴明家隔壁为翠子盘下的房子,还是留了下来。

“留一个家给你,如果觉得累了，还有一可以回去的地方。”他这样对翠子说。

“谢谢。”翠子为他的体贴动容,“你为我做得太多,我无从回报，也只有说一句谢。”

白饮却很满足：“能得到一句谢，就不能再够啦。”

几人都以为他是想得周到，殊不知有些人,只是越是自己没有的东西，就越是希望别人不要再失去。

目送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通天的灵力风暴中,麻仓叶王道：“他这一去，下次再见又是何时呢？一个春夏、一个四季、还是更久？”

“我从十一年前第一次认识白饮殿到现在，见过白饮殿的次数，仅刚过两手之数,”安倍晴明道,“而晴明已过不惑之年。”

“我认识白饮不到两年,却已见了他五回。”叶王道。

他竟还是幸运的。

“可我为什么还嫌不够呢。”

安倍晴明懒懒靠回躺椅上，掸了掸白饮留下的‘阿拉伯数字’，扬声道：“叶王，可要继续？”

“就来——”

世事无常。

叶王还未将怅然的心情酝酿十成，回到家时，便在门口见到个白发绕踝的男人。

“只是忽然兴起，”他从月色下转身，清亮的眸中星海广袤,“临走之前，要随我看一看这世界吗，叶王？”

“荣幸之至。”

804

白饮变为原形，洁白的巨兽负着麻仓叶王在空中绕着大地奔跑飞跃，最后在水中央的一座岛屿降落。

叶王看着那如火山口般向天空凸起裂开的山顶口，察觉到熟悉的气息：“这是？”

“之前那一剑的剑光，就是从这里射出去的。”白饮道。

[原来我们脚下的大地是一个球体。

当站得足够高，曾经深信不疑的事实就这样在面前倾覆。

这就是他眼中所见的风景吗？

白饮曾从月亮上归来，说过他的小漂亮也是个球。

那我们头顶的大漂亮呢？乃至千千万万的星子，它们又是怎么样的？

“我不告诉你，不如你以后自己去看。”

哈。

他要我自己走到他那样的高度，自己亲眼去验证心中的疑惑。

白饮，你的期待，叶王收到了。

另外——

你原形的绒毛，好白好软哦。]

805

这座岛屿被清理得很干净，花草旺盛，石屋整洁，显然是白饮常住的一个地方。

叶王顺着整个岛屿探索了一圈，回到出发点时，白发的男人正坐在临海的悬崖上，从身边花纹古朴的水缸里捞出一条鱼，神色凝重地对着鱼说了句什么，又猛力一掷，把鱼扔回海里。

接着捞出一条海蛇，看嘴型似乎也低头说了句相同的话，又一次猛力一掷，把海蛇也扔回海里。

第三次捞出一只海螺，第四次捞出一只近四米长的章鱼，第五次是一条白鲨……

？？？

白鲨？！

从还没一人臂长的水缸里捞出四米长的章鱼……和白鲨？

第六次、第六次是一条抹香鲸。

可能是堵住水缸口的大块头生物被清了一下，接下去被捞出来的，都是相对小巧的海洋生物。

叶王走上前，正好听到白饮认真又严肃地对着一条色彩鲜艳的鱼：“对不起。”

“？？？”

“这是在做什么？”

翠子从石屋里出来，搬了两把椅子，让叶王坐下，笑吟吟道：“白饮这是在弥补当年一剑击空整座大洋造成的后果。”

“啊，”叶王恍然，“当年的一剑殃及两方的庞大水域，所有生活在其中的生物全被冰结碾碎成血渣粉尘，但当连绵数月的暴雨结束，空荡荡的洋底再次被水色填满，按理该死寂无声的海洋却生机盎然，一如初时……那些生活在水中的生物，就是白饮放回去的？”

“但是，白饮从哪儿找回来的这些水下居民？”叶王不解。

“据白饮说，这些被他放回大海的水下生物，正是被他的剑光无辜殃及的那一批。”

麻仓叶王将灵力覆盖在眼睛表面，视界内，白发的男人捧着一只海螃蟹，他低头，闷闷地说一句“对不起”，不凡的灵光加注在海螃蟹身上。

“这抹灵光，是加快了它的速度、锐利了它的钳子、坚固了它的甲壳，从各方面提升了它的极限？”

“对白饮来说，说一声‘对不起’是必要的态度，却不能作为道歉的唯一手段，毕竟伤害已经造成了，再怎么道歉也无济于事。他也只能在提高它们的生存能力方面，做出一点弥补。”翠子道。

“可是……如果每一个被白饮投放回大海的生物都被适当提高了身体素质，虽然自己变得更快了，但猎物和天敌也变得更快了，那不就相当于什么都没变嘛。”叶王失笑，“这样的弥补，真的有用吗？”

翠子看着白发男人手中的鱼一个摆尾，在他脸上拍下一脸水印，忍不住笑起来：“我也问过他，但他回答我说，他并不需要求得这些海洋生物的认同感，让它们死过一次的是他，让它们再活一次的也是他，不管这些海洋生物到底懂不懂爱和恨，白饮他都不在乎。”

——“我做这一切，只是为了不留下让自己后悔的事，说到底，只是感动自己罢了。”

“所以，”叶王看着白饮从那似乎无限大的水缸里捞出第十三只海螃蟹，终于道，“从那一年到现在，白饮就一直在忙这件事吗？”

一条蓝鲸被拔出水缸，入海的一瞬，冲天的水柱自蓝鲸的脊背上喷射四散，将白发的男人从头浇到了尾。

一尾湿漉漉的的白鱼新鲜出炉啦！

[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饮、白饮！

我发誓：麻仓叶王视你为可敬之人。

哪怕无法亲见，我料想你一剑覆山海的身姿必然灼灼耀耀胜天上明日；但是你蜷缩着四肢在小岛上捞起一条鱼就说一声“对不起”的样子……真的很狼狈啊哈哈哈哈哈哈！

：）

——麻仓叶王《超·占事略决·妖神的一剑（续2）》]

806

在那以后，叶王再次见到白饮要等待的时间，果真变得长了起来。

第一次是三年后。

第二次又过了五年。

第三次只隔了一年。

那时，“天上一十神无月，地上十二妖无月”的俗言在人类间不胫而走，白饮送翠子来晴明家隔壁的房子暂住。

“是我让妖怪们把妖国的存在散播到人类中去的，”白饮道，“妖庭已规模初成，估计再过五十年，妖国就可以发展成不逊色于人类国家的成熟个体，并做到自行运转。”

叶王和晴明纷纷讶异。

要知道，当年白饮的“吾剑痕所过之处，皆为妖国兴盛之地”虽是随口一句，但妖国上下皆奉妖神殿的话如真理，等白饮发现的时候，被白饮半放任自流发展了十几年的妖国，其版图由日本为中心开始辐射，被妖怪们开拓至几乎覆盖一切人类已知之地。

“北至被极，北及赤道，东西交抵……真没想到，你们趁我不注意竟然去欧洲乃至美洲跑了一趟，除了海对面的唐国外，居然搞到了整个北半球，甚至还向南半球的美洲发展。”

“我们也没想到，我们身处的大地居然是个球！大天狗和酒吞进不了唐国，就沿着海一路向西再上岸，再走一段后遇到的人类都是金发碧眼的，那里的吸血鬼狼人和妖怪们一直被当地的人类教廷势力打压，知道妖国的主人是您后，他们表示愿意加入您的妖国啦！”

“接着大天狗和酒吞继续一路向西，在一块大都是原始人的陆地……那是您口中的美洲吧？哇妖神殿那里的人有好多能看到妖怪的强者，他们称自己为通灵者，能够召唤自然的精灵和死去的人为他们战斗，大天狗和酒吞带着小妖怪们和他们打得好艰辛，可后来不知怎地，部落里的通灵者们就表示愿意和酒吞他们和解，还让他们带回这个给您，说一定要您看一看。”

雨女把卷轴递给妖神：“再后来，酒吞他们向西穿过美洲继续渡水，最后又回到了这里。”

白饮打开卷轴，看了一会儿又唰地合上了。

“妖神大人，上面说了什么？”

【……不识字，没看懂。】

“雨女，出了日本全是陌生的语言，酒吞他们语言不通是怎么交流的？”

“新学啊，在当地生活个半年，再加上大妖怪得天独厚的记忆里和学习能力，很快就能学会了。妖神大人这么厉害，肯定看一眼就能学会了！”雨女说着令妖神胆战心惊的常识，完全没发现她的妖神大人心里委屈成了个球。

【不听不听我不行呜呜！】

“噗——”一旁吃着白饮亲制版梅花糕的叶王闷闷地笑。

“不用看了，左右不过是试探和扯皮，”知道叶王在笑什么，白饮悄摸怒瞪叶王一眼，“你们在欧洲收拢的那些势力都精着呢，他们愿意加入妖国就让他们加入，让玉藻前去和他们谈，想要什么、该做什么、不该拿什么都谈清楚。”

雨女这下也明白，欧洲的那些妖怪吸血鬼狼人们加入妖国都是心怀他意了：“如果他们不听？”

“不听？”白饮挑眉，拈了块梅花糕，咬下一口，“不听就杀掉，打一批杀一批留一批，实力不够用，就善用当地的教廷势力，以利相诱、各个击破……你去和玉藻前说，他知道该怎么做的。”

“不管当初加入妖国怀的是什么心思，反正进了我的门，能出去的就只有尸体。”不然妖国的威信还往哪儿搁？

“至于美洲的通灵者那边，我亲自去跑一趟……让酒吞跟着我。”做翻译。

白饮又吃一块梅花糕：“我知道你们还在想着偷渡进唐国看看，别想了。有这瞎功夫，南边还有一块全新的大陆没被开拓呢，闲得慌就去那里玩，知道吗？”

‘南方还有一块未发现的新土地！’雨女刷刷几笔记下，让身边的小妖怪传给荒川之主和西国之王。

“妖神大人，唐国的结界这么厉害，连您也进不去吗？”

白饮拈梅花糕的手一顿。

“是啊……进不去。”

雨女不知道，在她心中强大无匹的妖神大人，早已许多次在唐国的结界外徘徊往返，顺着国境的边沿一圈圈摸索，求入而不得。

在关于家乡那模糊之极的影像中，白饮直觉结界后的唐国是那么亲切。

或许那就是他的家乡，平行世界的家乡。

可是他进不去呀。

世界上真的强到还有他破不了的结界吗？

只是——

【如果必须打碎结界才能进去，那就让那个结界，一直保护着那片国度吧。】

归根的落叶卷入洁白的发，在空中轻扬。.w.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