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的那一刻,纯白的天花板映入眼帘,床上的青年呆呆地睁着眼,眼角的泪水逐渐干涸。
一种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的虚幻感缠绕着整个人,失真感让杰森许久都没有缓过来,好半晌才确认自己在现实世界。
原来只是做恶梦。
太好了。
杰森心有余悸地捂住胸口的位置,一想到他真的杀了克劳斯,内心便一阵刺痛。
如果说有什么事情能够真正使他恐惧的话,那无疑是亲手伤害自己在乎的人。
他坐起来,想下床出去看看克劳斯在不在,得看一眼他才会真正的安心。
脚板刚触碰到冰凉的地板,忽然间,他注意到在床头柜上静静躺着的银戒。
戒指已经失去了平日的闪耀光芒,表面黯然失色,只剩下微弱的光。
杰森愣了很久。
他终于反应过来。
……不,那不是梦。
回忆慢慢地涌上来。
他记得,他亲手用大种姓之刃刺穿了克劳斯的心脏。
他记得,克劳斯的身体化为漫天的红色星光,漂亮极了,像芬兰的北极光,变幻不定,耀眼又艳丽。
他想要抓,却什么都抓不住。手掌只捞了个空气,然后无力地放下来。
克劳斯彻底的消失在他面前。
那晚,杰森在原地站了好久,因为克劳斯说,他会回来。
所以他在等,想着克劳斯可能会从任何一个角落里冒出来,或者奉行着他一贯的风格,踩着混沌魔法降落在他的眼前,然后笑着说:“想我了没有?”
他就像一只被抛弃的流浪犬,傻傻地留在原地等待,淋着雨,不吃也不喝,不知道主人什么时候会回来接他。
直到体力不支,昏了过去。
醒来之后,杰森发现自己在韦恩庄园。那个房间是他以前住的房间,所有的布置都跟他离开的一模一样。
把他捡回来的人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在韦恩庄园里醒来不久之后,布鲁斯·韦恩来看他。
他看起来还是一如既住地难以揣摩,眼底的薄雾把一切情绪都隐藏在里面,在面对曾经死去的养子时,也不曾泛起过一丝波澜。
他说:“感觉怎么样?”
杰森不说话。
他们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像这样以“布鲁斯·韦恩”及“杰森·托德”的身分面对面说话了。
当卸下盔甲的黑暗骑士站在面前,杰森才意识到,他真的老了。
布鲁斯的发鬓开始变白,眼尾出现了一道浅浅的皱纹,眼底有着抹不去的疲态。
即便如此,他还是站得很直很直,好像天塌下来了他都不会倒下。
他又说:“杰森,我能帮你。”
杰森猜,布鲁斯已经从加百列的口中得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然而他甚至连一声嗤笑都发不出来,以沙哑到变声的嗓音低吼一声:“滚开,我不需要你的假仁假义。”
哪怕身体虚弱极了,他仍然摆出了抗拒的姿态,就如竖立起了刺的刺猬,不让任何人靠近。
布鲁斯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只是在钻牛角尖——”
“钻牛角尖的人是你才对吧,布鲁斯?你总是认为我是个需要被拯救的男孩,不,我不需要被拯救。”杰森打断他的话,“你知道吗?离开了你的这两年,是我人生里过得最自在的日子。”
“任何人都需要被拯救,包括我。”布鲁斯加重了语气,“你被他迷惑了,他只会让你越陷越深。”
蝙蝠侠需要被拯救的这种想法,是以前的布鲁斯绝对没有的。
以前的他总是会一个人扛下所有事情,但是跟随着正义联盟的同伴出生入死了这么多遍,他渐渐意识到,被拯救其实并不是一件坏事。
正义联盟改变了他很多。
两人之间的□□味越来越浓烈,谁都不愿意退让。
从布鲁斯的角度来看,杰森完全被恶魔迷惑性的一面所蒙蔽着,乃至于不相信任何人。
不管怎么样,那个恶魔从杰森身边消失,无论是对杰森还是他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曾经的罗宾直视他的眼睛:“如果我只想下陷呢?”
布鲁斯只是深深地看他一眼,然后离开。
布鲁斯走了之后,又来了一个迪克·格雷森。
杰森已经被布鲁斯烦得不行,这次不等迪克开口,他就先赶客:“别用一副大哥的口吻来说我,格雷森,我们都清楚自己从来没有把对方看作兄弟。”
迪克没在意杰森那恶劣的口吻,温和地说:“你想要去找他,是吗?我可以帮你。”
“为什么?”杰森扯了一下嘴角,“拯救一个恶魔?布鲁斯会对你失望至极的。”
“我跟他可是当了两个月的搭挡呢。”迪克笑了笑,“我不会说他是好人,但至少……我觉得他并不坏。”
迪克的想法是,与其让杰森自己乱来,倒不如帮他一把,这样既能够掌握他的计划,又可以避免他会做出什么无法挽救的事情来。
不过,他认为克劳斯不坏这句话倒是发自真心的。
在待人接物上面,迪克的确要比布鲁斯圆滑不少,至少杰森没有再那么抗拒。
迪克说:“加百列那边,我想办法套一套话,有消息我会通知你的。”
在他们派出阿尔弗雷尔来对他说教之前,杰森独自离开了韦恩庄园,回到自己的安全屋,混混噩噩的过了几天。
他一直不敢睡觉,直到熬不住了,才会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因为一睡着了,他就会梦见克劳斯。
在梦里,他们一起坐在月亮谷的岩石上看灿烂的星星,飞越云层欣赏脚下宏伟的马丘比丘之城,在阳台上看伊斯坦布的美丽日落。
就像在脑里播放一部纪录片一样,不断循环又循环,每当他闭上眼睛就会自动播放。
醒来的时候,就如从天堂掉到地狱一样。
日子变得无比煎熬。
意识回笼,杰森默默捡起戒指,放在手掌之上。
他盯着那忽明忽暗的微弱光辉,五指收拢,彷佛想要将那小小点的光点守护起来。
……
如果不算小时候那段流浪的日子,那么这是他真正意义上的一个人生活。
克劳斯不在身边之后他才发现,原来克劳斯真的把他照顾得很好。
这房子两天不打扫就开始积聚灰尘,堆积的垃圾发出恶臭,用完后被搁置的碗碟上的油迹变得难以洗清。
以前他将有人为他打点一切看得那么的理所当然,直到自己要动手的时候,原来这些看上去很简单的事情做起来却一点都不容易。
光了一整个上午打扫房子后,他打开橱柜,发现瓶子里的咖啡豆快要见底了,很自然便冲口而出:“咖啡快没有了,克——”
名字的尾音还没有发出来,杰森整个人愣在原地。
……对啊,他已经不在了。
杰森后知后觉地发现,屋子里几乎没有留下克劳斯的痕迹。
的确,冰箱里的食物都是克劳斯放进去的,被他擦得没有一点灰尘的茶具整齐地摆放在陈列架上,但那都是克劳斯为了他而添置的。
属于克劳斯自己的东西,只有一些衣服和书。
除此以外,没有一点克劳斯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就好像,这里只是一个暂时的居所,随时能够离开。
静下来的时候,杰森不禁会胡思乱想一些事情。
——如果克劳斯真的那么想要他的灵魂,当时就任由利维坦强行吃掉他,这样不是更好吗?为什么要表现出……一副痛心的模样?
作为恶魔的他,不是应该没有这种感情?还是说,打从一开始克劳斯看上的就不是他的灵魂?
克劳斯的一切行为都太反常了,杰森想到的所有可能都无法解释他的行为。所以他常常会忍不住,往自己希望的那个方向想,即使他认为自己这样很蠢。
他总觉得克劳斯向他隐瞒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比如,那所谓的“真相”。
克劳斯离开了,却留下一堆让他挠心挠肺的疑问。
……
杰森没有忘记自己答应了克劳斯,不要折磨自己。
照顾自己倒不是什么大问题,他好好的生活着,待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杰森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玛蒙。
这是一个非常冒险的举动,毕竟一个恶魔要杀他实在易如反掌,克劳斯不在之后,没有人会来救他,但是这是一个他必须冒上的风险。
杰森先是去了之前的公寓,却不找着他。
恶魔行踪不定,所以杰森为了省时间,决定让玛蒙主动找他。
方法很简单,就是在路西法的地盘上闹事。
他洗劫了一只走私弹药的船,让玛蒙和路西法损失了不少钱。
果不其然,玛蒙主动找上了他。
红头罩站在码头上,前方的那片海域上,一艘船被火焰吞没,火势旺盛,那是他的杰作,冲天的火光照亮了整个码头。
他目光平静的凝视着正在燃烧的大船,出色的听觉让他捕捉到细微的脚步声。
玛蒙抱着双手,长发在海风里飘扬,耀眼的火焰映得他的镜片在反光。
象征着贪婪的恶魔眼睛一瞇:“小子,你就不能用一些更温和的方法吗?”
“我有急事。”杰森直接略过废话,“你说过恶魔的身体能够重塑,具体要怎么做?”
“我不知道。”玛蒙摇摇头,“利维坦跟我们每一个都不一样,他不是神的受造物,我也没有办法。”
青年的声音染上了怒火:“你骗我?”
“我没有骗你。”玛蒙淡漠地说,“方法是有的,但你得自己找。”
红头罩正在想说话,身体的自然反应让他作出防护的姿势,然而他还是慢了一步,受到空间魔法攻击的他飞出去老远,直到撞上灯柱才停下来。
“还有问必答啊,你真客气。”路西法气定神闲的插着裤兜走过来,对玛蒙说。
玛蒙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那边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
路西法摊摊手:“就一点小打小闹,那些想叛变的家伙已经解决掉了。”
远处的杰森非常肯定自己的背上起了一大片瘀青,正在火辣辣的痛,刚想爬起来,路西法却出现在他的面前,来自空间的压制把他按在地上,无法移动半分。
当初就连超人都在路西法的面前束手无策,何况是他。
“没了利维坦守护的你,又算得上是什么?现在的你还有胆子去惹不该惹的人啊。”路西法脸色阴霾,“虽然他会恨死我,但是我不介意在这里解决你。”
“路西。”玛蒙缓缓开口制止他。
半晌。
路西法瞬间变脸,彷佛刚刚眼里的杀意只是错觉,笑瞇瞇地对杰森说:“就跟你开个玩笑,别生气。”
即便嘴上这样说着,他却丝毫没有想起扶杰森起来的意欲。
杰森亦不需要他的帮助,自己爬起来。
他的确在生气,但对象并不是路西法,是他自己。
他在气自己的无能。路西法说得不错,失去了克劳斯的他在他们面前毫无还击之力。
“我可以告诉你的,就是利维坦肯定还活着,就在某个维度的某个角落里。”离开之前,玛蒙托了托眼镜,搁下一句,“如果他答应了你,那么他一定会做到。”
……
杰森发了疯的去找他压根不知道是不是存在的“答案”。
他将利维坦的故事看了一遍又一遍,《约伯记》里的章节他能倒着背一遍,即便如此他还是毫无头绪。
每次回到家,他都会觉得克劳斯就在里面等他。
然而他一次次地打开大门,屋里都是漆黑一遍,等待他的只有无尽的空虚感。
杰森一直在等。
以前,他总会等到克劳斯回来。
这一次,他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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