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落这一晚并没有回去，她给刘婶打了电话，说自己要出差几天，要她好好照顾好黎璇子。对方不疑有他，答应了。接下来，她在宾馆住了一天后，次日一早买了动车票准备离开a城。

不是为了逃避，而是想要静一静，想想以后该怎么办。

离动车到站还有一段时间，她安静地坐在候车厅里，支着下颌透过玻璃窗看着外面，心情很是平静。

一个人过来坐到她对面的椅子上，“对不起，我可以坐这儿吗？”

祁落心不在焉地点头，突然像是被惊动似的，抬眼，与对方正对个正着。

两个人都愣了。

对方出了声，“你？”

祁落刹那惊异后，淡定地笑了笑，“你好。”

冷肃穿着蓝色牛仔的上衣，配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背着一个脏兮兮的背包，胡子好像很长时间都没有理了，显得很邋遢，正是一年前初遇时候的模样。

他摘下帽子，泰然地，“旅游？”

祁落说：“可以说是吧。”

对方低笑了下，“你心挺大？黎家现在可是焦头烂额。”

“我在与不在都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说不准我不在对于某些人更好。——你呢？不会又干起了老本行吧？”一直以来，对方都是疏离冷淡的，对自己总是种敌视的态度。所以，祁落很少和他有交集。

“没事出来走走。”冷肃显得有些烦躁。

祁落挑了下眉，偏过脸又去看外面的风景，不说话了。

静了会儿，对方说：“你，出来，黎子濯知道吗？”

“现在应该知道了吧。”祁落也不隐瞒。

“你是在逃避？”

祁落盯了他一眼，“你挺关心的？”笑了下，带了讽刺，“现在这样不正是你想看到的吗？一直以来，你就想把我赶出黎家，想保留你妹妹原来的痕迹。”

对方咳了声，有点狼狈。

祁落好整以暇地，“我觉得你这一家也挺奇葩的，人都不在了，还拼命想要维持住那一点念想，想要黎子濯永远停留在过去，你觉得可能吗？”

对方沉了脸。

祁落无视他的变脸，继续说：“或许，黎子濯是对不起冷慧，在她生病的第一时间里没有察觉，没有耐心地陪伴。但是，冷慧是小孩子吗？那个时候应该正是黎子濯创业的时候吧？你觉得他有太多的心思很精力来照顾对方的情绪吗？所以说，后来的悲剧不仅仅是黎子濯的责任，你，你母亲，还有冷慧都有一定的责任，这一点，你没法否认。”

冷肃冷冷地说：“慧慧嫁给黎子濯的时候，他向我发过誓，要好好照顾慧慧，可是他根本没有做到！他是慧慧最亲近的人，他是她的丈夫，他有责任保护好他的妻子。”

祁落觉得他不可理喻，“一句誓言就能保证一辈子？可能吗？黎家当时是什么境况，你很清楚，你觉得黎子濯会把什么都丢了专门一心陪着你妹妹？那么，你妹妹需要的安逸的生活又从哪里来？如果是你，你做得到吗？还有，冷慧嫁过去的时候就应该有心理准备，婚姻就是平常的柴米油盐，没有那么多的风花雪月。可惜她太过于寄托于虚妄，所以，她走不出自己的世界。而这么多年，你们一直把她的死归咎于黎子濯，你们不觉得理亏吗？”

冷肃紧抿着唇，脸部的肌肉绷紧。

“你们只考虑自己的感受，可想过别人的感受？比如璇子，她那么小，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在脚下坠落，你能想象到她所经受的刺激吗？你说，璇子的病难道不是冷慧造成的？她对孩子有责任心吗？”

她继续说着，“你们费尽心思想要把璇子要回去，你觉得璇子愿意离开自己的爸爸和奶奶，跟着舅舅阿婆生活吗？”

“冷家能给她所有的，而且，我不放心把孩子交给黎家。”冷肃开了口。

“但是，血缘关系是隔断不了的。璇子，那种情况并不适合换个环境，而且，我不认为你能给璇子最好的生活。是，物质上肯定满足，可精神上呢？你能保证等你有了孩子，你会一视同仁吗？即使你能做到，可是璇子的感受呢？她那么敏感，那么没有安全感，你们是她的亲人却枉顾她的意愿和感受，你能说你疼爱她吗？”

冷肃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祁落吐了口气，加重了语气，“选择什么样的人生是她自己的事，而不是你强加给她的。除非，你想再培养出一个冷慧。”

冷肃震撼了，久久都没有说话。

这时候，大地震颤着，动车进站了。

祁落起身，拖过行李箱往检票口走。想了想，又回头，“我想问你一句话，你真的爱小朦吗？”

对方愣忡了下，耳后浮起可疑的红色，吞吐了下，“很爱。”

祁落说：“那我给你个忠告：赶紧给找回家去！看好了，她招惹烂桃花的能耐能超过你的想象！”说完，嫣然一笑，头也不回地走了。

冷肃站在原地，瞪着她的背影愣忡着。猛地，他警醒过来，她说什么？白小朦招惹烂桃花？

天！他瞬时觉得绿云罩顶了。

*****

这边，黎母出院回了家，而黎子濯这才知道了祁落已经离开了。他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短信，沉默着，握紧，手机都有些灼人。

别来找我，也不用担心我，不为什么，就是想安静一段时间，好好想想，你也是。等想好了，我自然会回去。

杜律师则坐在他的对面，把材料一样样地拿出来，一样样地分析，“……目前我们胜算的把握，并不是太大。您知道现在形势对您非常不利。去年的红包……虽然没有真凭实据，但是造成影响不好，会让法官从内心有所偏移。还有这次的工地出事，照片的事……对方完全可以指责作为监护人没有精力来管理关心孩子，甚至会质疑教养问题……”

黎子濯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对方试探地，“您，这是誓在必得吗？”

黎子濯默了很久，说：“尽力吧！”

“好的，”对方起身，礼貌地，“黎总请放心，我会搜集有利的证据打赢这场官司。”

“你多费心了。”

黎子濯点头，闭着眼睛仰面靠在沙发上。从来没有想到他也会沦落到这一步！

曾经，他不屑那些流连欢场的人，更鄙夷痛恨赵大勇那样放浪形骸的。然而，如今的自己比对方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最起码，对方还能死缠烂打，自己却连这个勇气都没有。

他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