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齐羽从浴室出来，手机上有一个来自老金的未读短信：我要去Double Bay去看个活，你要来就跟我说一声，我顺道接你，付你半天的工资。

看完短信，齐羽才想起来，还没有跟老金谈自己的工资，正好趁今天这个机会谈一下，另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鲁班系统里那个一星期内要完成的任务。

……

.…..

齐羽刚穿戴整齐从屋里出来，老金已经开车过来了，这次他没有开那辆拉货的卡车，而是一辆半新不旧的皮卡。

老金整理了一下乘客的位置，让齐羽坐进来。

等齐羽坐下，老金一边发动车，一边打量一下齐羽，问他：“你吃饭了吗？”

齐羽回答：“没有，刚刚起床。”

老金一边开车，一边从后座上拽过一袋饼干，递给齐羽。

齐羽接过来，但是没有吃，嘴里讷讷的说：“我….我不吃饼干……不健康。”

老金嗤之以鼻：“你们这些个年轻娃娃，都是这样，张嘴闭嘴就是健康食品，这也不吃，那也不吃，我那个……那个孩子，也是这样，就那个菜叶子啊，也不炒，也不烫，就那样，绿绿的，跟吃草一样。”

齐羽笑笑没说话。

车开了一会儿。齐羽突然问道：“我还没有问我的工资是多少？”

老金突然摆出一副嫌弃的面容：“啊呀，现在小工那么多，我都不知道开多少钱合适，还有那干活不要钱的。”

齐羽纳闷：“不要钱？”

“对啊，就为了学手艺，白干活，能学本事就行。还有的，一天五六十的，多的是。”

“那是少了点。”

“你放心了，你这个娃娃肯学，聪明，我好好教你，将来肯定能赚大钱，现在主要是学本事，不要想太多钱的事，我先给你开一百一天，以后我肯定给你往上加。”

“每周开工资吗？”

“我这里是两周开一次，不过我给你一周一开，而且是现金，你可别跟别人说啊。”

一百块钱一天，还不到之前在会计师事务所三分之一的工资。

不过好在可以拿现金，这就意味着可以“灰色”的避过澳洲政府的税务检查，换句话说，在会计师事务所的收入，将近40%要拿来交税，但是老金付给的工资，每一分钱都会落到自己的兜里。

……

……

老金的车慢慢停在一所老房子前面。

齐羽心想，外观上跟昨天干的那栋房子差不多，看来Double Bay这个区的老豪宅都是这样的风格，--有一种被岁月侵蚀过的庄严感。

齐羽跟着老金走进去，一个矮胖的、说话带着苏格兰口音的中年人迎出来，老金喊他Ben。

Ben是个持牌Builder（建筑师），是这个项目的总负责人。

对于这么小的项目来说，不需要专门的Architect（建筑师），一般来说，房主通过各种渠道，找一个有资质的Builder，把需求说一下，--厕所翻新、厨房换新的橱柜、全屋刷一遍油漆，开裂的地方弥补一下、等等等等。

Ben领着老金和齐羽转了一圈，边走边介绍需要完成的工作。

--这段cornices（檐口）要补一下，大概需要一米多。

--这个地方的马桶会换成内藏式的，需要在墙上开一个六百乘八百的口子，水管工干完之后你们给补上。

--两间睡房和客厅的屋顶重新钉上ceiling板（天花板）。

这个时候，老金问了一句：“旧板扒下来吗？”

Ben回答：“不用，直接往上钉，就增加十毫米厚度，没关系。”

听完Ben的回答，老金微微摇摇头。

齐羽跟在他们身后，几乎听不懂他们的交谈，倒不是因为Ben带着苏格兰口音的英文和老金带着XJ普通话的英文，而是交流中类似于黑话的专业名词，什么十个miu，什么patching，什么no more gap。

等齐羽云里雾里跟着他们走完一圈，最后回到客厅。

这时Ben的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同时慢慢踱到屋外。

趁这个功夫，老金重新观察一边房屋的构造。

齐羽无所事事，四处张望

他抬头看向屋顶，给目光一个力量，视线透过陈旧的屋顶，看到上面的木制龙骨，--当然，现在齐羽知道这个应该叫Ceiling Frame（天花板框架）。

如同昨天那栋一样，除了式样要简单得多以外，所用木材也是传统实木，里面的电线和水管已经陈旧了，刚才听Ben说，电工和水管工要在天花板的几个位置割洞，放置新的电线和水管，另外还要在客厅的中央加装一个空调。

就在齐羽的视线在木梁之间游走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了一处不一样的地方，一个绝不应该在此处出现的情况。

这时，从窗户外传来Ben讲电话的声音。

“…..但是没办法…..你们价格太高了…..我知道……你们要交养老金…..保险……但是政府不管……我只能找chink（中国佬）。”

本来齐羽并不想偷听别人私下的谈话，但是Chink这个刺耳的词还是狠狠的钻进他的耳朵。

看来不管Ben表面上看起来多么和蔼可亲，内心里还是充满白人的傲慢和对中国人的歧视。

这时老金走过来，拉了齐羽一下，他赶紧收回目光，跟了老金走出来，回到车里。

齐羽问：“怎么样？”

老金没有回答，反问齐羽：“你觉得这个活儿干起来怎么样？”

“我觉得……比昨天那个简单很多，高度也低了很多。”

“就是，别看这个房子贵，但是对于咱们gyprock来讲，报不上价，一平米二十块钱撑死，钉抹蹭，最后剩不下什么钱？”

经过在鲁班系统里的培训，齐羽知道老金所说的‘钉抹蹭’是什么意思。

对于木制龙骨已经存在的房屋，--一般是居民住所，Gyprocker所做的工作就是钉板、抹灰、蹭灰，这三道工序完成以后，就可以移交给油漆工了。

“你报多少钱？”

“我不想拿这个活儿，但是我跟Ben又是多年的关系，以后很多事还得靠他，所以我报了一个三十块钱一平米，后期修补的活儿我给他一个人一天三百块钱，他愿意干就给我，不愿意就找别人吧。”

齐羽突然想到刚才让他迷惑的一个问题：“你刚才为什么问Ben，旧的天花板要不要拆掉？拆掉了露出木头架子不是更好钉板嘛？”

“我还不知道拆了更好钉，但是那个是要钱的，一共三间房，两个人拆半天，打扫、清理，又半天，还得租建筑垃圾箱，这个还不一定谁掏钱。如果Builder要求拆，那最好，我们也是按照平米数收钱，而且垃圾箱的钱还是他们掏。一平米怎么也能加上五块钱”

“就有的赚了。”

“那当然了，躺着赚。其实这个活儿，就按他说的干，一平米二十二、三，就不会亏了。”

“也就是说Ben有可能跟你还价到二十二、三。“

“你想得美，能给我二十就不错了，就这个活儿，市面上一平米十七、八都有人干。”

“那不是赔了嘛？”

“你个娃娃，哪懂得这些。”